传染全世界(165)

　　黑树悠斗思考着李唐展露出来的实力，李唐也笑眯眯地看着少年脸上的思索之色，似乎在等待他能揣摩出多少东西，眼底里流露出父母看待自家成长的孩子般的慈爱。
　　实在想不到这个男人的目的，黑树悠斗最终还是问出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李唐并不着急回答黑树悠斗的问题，反而像是故意设置考验似的向他提问：“你觉得呢？在你看来我想要什么？”
　　把问题丢回来了。
　　黑树悠斗想了想：“从瘟疫公司的信息来看，你是反对新病毒计划才退出公司，但是我翻阅了蠕虫病毒的研究资料，发现主要的研究员就是你，如果你的态度坚决，公司根本不可能让你担当这个重要的职务。我的猜测是公司宣布的你叛逃的原因是假的，你是赞同新病毒计划，但在研究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导致你和公司高层的意见相左，于是你才叛逃了，还带走了至关重要的基因序列和研究资料。”
　　李唐鼓起掌：“很棒！完美的推断，你是从新病毒的研究日志中发现的吧，还有么？”
　　黑树悠斗皱了皱眉，心里突然浮现出一种无力感，他把李唐当成需要万分警惕的敌人来看待，可这人的态度却像长辈看待后辈，父亲看待孩子，没有半分杀气不说，还像哄孩子一样。
　　这让他觉得自己的试探和警惕都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为什么我要全部告诉你？我倒是想问你问题，你会回答我么？”黑树悠斗试探道。
　　情报交换，这是他之前和别人交换信息时使用的手段。
　　李唐笑了：“那是当然，你尽管问我，无需见外。”
　　还无需见外，你谁啊？
　　黑树悠斗忍住翻个白眼的冲动，虽说自己从某方面来说确实是从他手里诞生的，但是他们真的不熟好吗。
　　病毒的概念里也没有什么生育之恩啊，该传染的时候，他们还是强调众生平等，一个都跑不掉。
　　“可以告诉我，当初你和瘟疫公司闹的矛盾具体到底是什么？”
　　“那个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李唐轻笑一声，“只不过是一些老古董在观念上过不去那个坎，坚持认为新病毒和旧病毒一样是他们手里维护生态平衡的工具，而工具是不需要独立的意识的。”
　　“但是他们错了，这样的病毒和旧病毒有什么区别？仅仅是一个对人类来说没有致死性，另一个有吗？太狭隘了，他们所想象出的东西太渺小了！”
　　李唐原本平静无波的神色在这一刻终于发生变化，平光镜下的眼神里充满了野心和傲慢，原本平平无奇的面容在这一刻竟然溢满了异样的魅力，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狂气。
　　“真正的新病毒和以往的病毒之间将会有巨大的鸿沟，这是是否具有智慧的区别，是从工具到一个真正的智慧物种的区别，从此以后病毒不再是和细菌、细胞对等的概念，不再是寄生物，而是和世间的生物之灵同样伟大，甚至远远超过的存在！”
　　“我们创造的不是病毒，不是一件好用的工具。”李唐摘下平光镜，没有了镜片的掩饰，他锐利的眼神直直看向黑树悠斗，眼底流露出真切的痴迷和狂热，声音很轻却重若惊雷，“我们要造的，是神。”
　　“——病毒即，神！”
　　李唐说的话如同闪电般穿过黑树悠斗的脑海，震得他头皮发麻，瞠目结舌：“你、疯了吗？”
　　说实话，黑树悠斗就算自己是病毒，也觉得李唐的话语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当然没疯，你站在这里不是最好的证明吗？”李唐目光平静的看着黑树悠斗，慢慢向他靠近，双手试探性地放在少年的肩膀上，力道坚定地把他推向出口的方向。
　　悠斗有些失神，或许是猝不及防下听说了如此爆炸性的情报，一时间竟没有防备的被李唐拉近了距离，随着他的力度半推半就，慢慢走向大殿出口的方向。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确实是一处宫殿，而出口的下方就是层层叠叠地往下的阶梯，天际的乌云黑压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下方同样是一片密密麻麻的人群、妖群，黑树悠斗之前一直没有察觉是因为他们那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诡异得像是没有生命的人偶。
　　“你看，这些全部都是被病毒感染的生命。”李唐握着黑树悠斗肩膀的手微微用力，轻声在他耳边道，“如果是你的话，一个命令就可以让他们自杀，或者重获新生，这难道不是神才有的力量吗？”
　　黑树悠斗：“但是那个病毒不是我。”
　　“不，它也是你，你也发现了吧，这里的病毒就是当初我从你身上分裂出来的另一半病毒进化出来的，可以说是另一个你，截然不同的你。”
　　“他有生命吗？”黑树悠斗静静地看着下面，问道。
　　“当然没有。”李唐发出一声轻笑，“一种病毒中是不可能诞生出两个生命的，至少以现在的技术是不可能的，它没有独立的意识，只是从你身上分出来的一个分/身，用人类的说法的话，就把它当成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也可以。”
　　“当然，和人类不同，它最终的结局，依然是回到你的身体里去。”
　　像是终于说到了正题，李唐嘴边的笑容几乎要扯到耳边：“来吧，完全地掌握我赋予你的力量，掌握人类的正面、负面两种情感，然后你便会是真正的神。”
　　“神？”悠斗的睫毛轻轻颤抖，像是翩飞的蝴蝶，神色疑惑地轻喃。
　　“是的。”李唐低笑不止，头颅几乎要碰到少年的脖颈间，呼出的热气让少年感到一阵不自在。
　　“掌握他人的生命、情感，不是神又是什么？几乎不死，只要这世上还存在哪怕一个子病毒，就能无穷无尽地复活，毫无限制的进化，成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永恒的存在！”
　　男人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这力道甚至让黑树悠斗感受到了疼痛，但这都比不上李唐带给他的震惊。
　　这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的事情，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的道路、未来。
　　疯狂，又带着难以拒绝的巨大诱惑。
　　可是为什么？
　　“做出这种事，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黑树悠斗单纯的发出疑问，不是以敌对者，单纯地以一个病毒的身份，对眼前的人类发出疑问。
　　“你都不是病毒，为什么要为病毒做到这种地步，你就不怕病毒掌握这种力量之后更加肆无忌惮的毁灭人类，甚至杀死你吗？”
　　他其实并不怀疑李唐的目的是否能实现，在冷静下来后也并不觉得他所说的是天方夜谭。
　　一是因为他提前向瘟疫公司申请过，得以翻阅了李唐这个人的以往的资料，光是从在李唐的手下研发的病毒数量，就能知道这人在病毒学方面的才华是多么的妖孽。
　　甚至可以说，因为有李唐在，才有了今天的瘟疫公司，当然，今天瘟疫公司在三千世界里背负的骂名也差不多是拜他所赐。
　　而第二个理由更是简单，因为自己站在这里。
　　黑树悠斗、蠕虫病毒的存在，不就是李唐计划的的成果么？
　　但从另一个方面，黑树悠斗又觉得无法理解。
　　从人类这里，黑树悠斗学到了这世界上唯有利益是永恒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可是李唐根本不是人类啊，他的恶名早就传遍了三千世界，名声不缺地位不缺，连金钱也更不可能缺，那他到底是为什么啊？何苦创造一个比人类、比他自己更厉害的种族来威胁人类？
　　从利益方面来看，根本就无法理解啊，病毒成神，与李唐以及人类而言根本是有害无利的事情。
　　所以黑树悠斗是真的无法理解这个人的思维。
　　面对少年的疑问，李唐看上去更加开心了。
　　“如果你要杀死我的话，我可以悉听尊便，绝不反抗。”李唐手上用力，将黑树悠斗转过身面对自己，手指固定住少年的下巴，那双眼睛里的平静就像是伪装，稍微不注意就会沉下暗潮涌动的海面，“我只有一点要求，那就是让我亲眼看到你成神的时刻。”
　　他笑得疯狂至极，神色间却是一片诡异的温柔和释然，像是多年的宏愿得以实现。
　　——“我一定就是为此而生。”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3章 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
　　黑树悠斗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见识和经验是如此浅薄, 以至于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人类。
　　他到底怎么想的, 拥有怎样的人生, 过去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这些数据的支持，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人的思维。
　　黑树悠斗在这一刻甚至情愿对方在说谎，李唐做着一切的理由一定有更深层次的目的, 或许是对方找到了可以替换灵魂这种黑科技, 这样他就可以夺舍病毒, 然后自己成神, 或者李唐憎恨人类, 想要用病毒毁灭人类？哦, 不他就一直在做这个。
　　悠斗心里猜测着杂七杂八的东西, 但是他知道李唐并没有说谎。
　　因为从一见面起，从来到这里开始, 黑树悠斗就悄咪咪的散发自己的子病毒了, 想的就是先发制人，面对自己的创造者也不怂, 万一对方也是不喜欢制作解药的主，万一他中招了呢？
　　结果, 还真的感染成功了，这么快的速度只说明了一个问题，李唐从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有反抗，他的精神是对自己敞开的，就像没有设置密码的保险柜。
　　可是研究精神类病毒, 研究人员没有应对方式他是不信的。
　　再者，从传染成功起，黑树悠斗的共情能力，已经可以感知到从李唐身上传来的情绪，也能轻易知道对方有没有撒谎，是不是真心的。
　　不可能有完全不顾利益对你好的人，除非是父母。
　　病毒没有父母，却第一次感受到了类似的爱。
　　如此澎湃、炙热，且毫不保留，像是早晨太阳光的温度，这就是黑树悠斗从李唐身上感知到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