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人的日常(44)

　　可最终的最终, 是因为他特别的爱好，让无辜的付丧神受到牵连，让审神者对本丸、对大家有了别样的心思。
　　想到那段不愿被提起的过去，乱藤四郎眼底弥漫出清浅而深刻的杀意。
　　好生气好生气, 最后了解那群人的人不是他，他没有看到那些人临死前的哀嚎与痛哭，没有看到他们因为死亡的恐惧而吓得涕泗横流的场景，更没有亲手一刀刀让他们在痛苦中煎熬,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生气啊……
　　乱的思绪骤然一停，他嘴边泛起一抹苦笑。
　　为人处事的性格、说话的习惯，日常或者战斗时的姿态，个人的喜好……他几乎被那个垃圾审神者彻彻底底改造了一遍，更别说还有后来会所施加的强力催眠。
　　每时每刻都表现出可爱、积极、阳光的模样，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撒娇的语气难以更改，甜美的笑容已经变成了他唯一熟悉的面具。
　　这样的他，真的能挣脱束缚在他身上的枷锁吗？
　　乱藤四郎对现在的他有着难以言说的厌弃，然而支撑着他回到时政、回到本丸的动力，不仅仅因为失去了审神者灵力供养的他会逐渐退化成器具，更是因为，他的同伴还在这里，他的兄弟还在这里，他的兄长一定在等他回来。
　　乱忘不了身为粟田口大家长的一期一振对每个弟弟的关心爱护，他想，他离开了多少天，就有多少天没和一期哥聊当天发生的事。
　　他不能任性消失。
　　然而，当乱回到本丸，见到了坚持留下来的一期一振，过往的种种都在舌尖转了好几圈，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该说什么？说他没事？这太假了，一期哥光看他一眼，就知道某些事绝对发生过了。真的说他那些不堪的经历？让一期哥更伤心痛苦？
　　他不能那么做，不能那么说。
　　所以乱只有缄默不言。
　　这时，一期一振从屋外走进来，声音轻柔：“乱，前任审神者的亲属得到消息，正在时之政府大楼闹事，说你污蔑他。”
　　乱的头颅僵住，尔后他一点点抬起僵硬的脖子，眼底的杀气、迷茫尽数褪去。
　　“他们，说我撒谎？”
　　一期一振看着怒气如渊的弟弟，眼神一寸寸扫过他依旧得体的礼仪、恰到好处的神态、精致得如同洋娃娃的笑脸一般的面孔，微笑道：“是的哦。”
　　半晌，乱弯了弯眼角，像是发小脾气一样微微嘟起嘴，眉眼舒展出令人喜爱的模样：“都是因为我，让时政遇到了无妄之灾。”他懊恼自责地说，“既然他们不相信我的话，需要我去当面和他们对峙吗？”
　　一期一振温柔地看着振作起来的路乱，“只要你想好了，随时可以使用传送阵过去。”
　　乱和前任审神者亲属的对峙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和撒泼打滚无理取闹的亲属相比，遭受了巨大挫折、心情沮丧、眼角泛红还强撑着过来帮忙的乱值得人相信多了，更别说乱说的有理有据，还懂得给时政留点儿面子。
　　其实，普通人看到乱那副委屈又坚强的模样，已经先信了三分。
　　而乱在这场无形的对抗中，获得了新生。
　　虽然他讨厌他这幅矫揉造作的模样，可是，这真的很有用，是不是，一期哥？
　　还有，谢谢你们，费尽心思为了准备了一剂脱胎换骨的良药。
　　后来，时之政府因为乱的帮忙打算嘉奖他，专门有人来问他要什么奖励。
　　乱毫不犹豫地说：“我想留在这座本丸里……虽然前任审神者他……不太好，但是，这座本丸里有过去的美好的回忆。”
　　不久后，本丸彻底清净下来，乱看着三振各有千秋的太刀，绽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其中的军装青年朝他伸出手。
　　“前任审神者还没找到，不过我们有了一点他具体位置的眉目，需要乱你来帮点忙。乱，可以吗？”
　　乱笑得甜甜的，“肯定的啦~”
　　后来，乱放下了对前任审神者的怨恨，死人不值得他记在心上。
　　只不过心口的那根刺还会时不时疼痛。
　　他爱穿女装，他从前想成为Idol，因为他五振刀受到牵连，因为他喜欢撒娇……
　　今天，他现在的和他同样爱穿裙子、留着长发的审神者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男生喜欢穿裙子有什么错。
　　他……没有错。
　　当初一切痛苦的源头，不是因为他。
　　乱藤四郎的心前所未有的宁静，他接过袋子，上前一步挽住林宪明的手，笑嘻嘻地问：“主人~其实我老早就想问啦，主人你平时涂的口红是哪个牌子的？它的颜色超级好看~”
　　林宪明：“平时吗？哦哦，是AA家的BB系列……”
　　一期一振站在众多粟田口小短裤之间，将林宪明和乱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忍不住扬起释然的微笑。
　　归根结底，乱的心结，只有和乱有类似处境的人说的话才真正有作用。他在一旁无论说再多，对乱那颗封闭的心都没用。
　　真好。
　　“真的很好。”一期一振俯身拍拍博多藤四郎的肩膀，轻声说。
　　一点幽暗的光消失在博多的眼睛深处，他昂起头，乐呵呵地冲着兄长笑。
　　短短的金发发梢擦过一期一振的指尖。
　　一期一振盯着博多正常的短发，突然开口道：“长发时的博多也非常帅气。”
　　博多的表情突然变得空白。
　　比博多藤四郎来得早的付丧神都知道，博多不是他们从大阪地下城正常捞回来的刀，他从前是一振由暗堕流浪付丧神，阴差阳错之下被净化、被送来了林宪明的本丸。
　　那是的博多，有着一头长长的金发，他留金发的原因也很简单，他那是的兄弟、同伴，同样是暗堕付丧神的包丁藤四郎喜欢。
　　对于这振博多来说，那振包丁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后来新来本丸的纯白包丁，也比不上那振被送到木叶本丸的包丁。
　　只不过为了不打眼，也不想多生事，博多来到林宪明本丸后飞速剪短了头发，性格“恢复”了活泼开朗的一面，只是变得更爱吃糖果。
　　而其他早先来的付丧神基于种种原因，没有跟后来的付丧神细说博多的不同，导致他们都以为博多跟他们一样，都是正常捞回来的。
　　一方假装正常，一方浑然不知。
　　“我以为这是我们之间的心照不宣。”博多面无表情地说。
　　这时的他，才依稀能看出复杂过往的一点儿影子。
　　嘛，能和马场桑争辩一下午，也侧面印证了一些事。
　　一期一振表情不变：“这当然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包丁的存在，博多不会对本丸做什么，也就没必要在去唧唧歪歪些有的没的的东西。
　　博多：“一期哥……”他们现在还在聚会上好吗？
　　一期一振打断了他：“只是我看着留着长发的可爱漂亮的乱，觉得博多你如果留长发，绝对是和乱不一样的帅气。”
　　博多的表情慢慢缓了下来，直到一期一振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时刻挂念着同伴的博多非常帅气，不过，人总要向前看，对吗？”
　　“不要然主人的心思白费。”
　　博多霍地转头，死死盯住离去的一期一振的背影。
　　他在暗示什么？
　　“怎么了？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林宪明开心的和乱聊完，找到博多时，看到的就是对方苦大仇深的模样。
　　博多迅速回神，低眉敛目道：“没什么。”
　　他正在琢磨主人特意找他的原因，就见林宪明蹲下来，凑近他轻声道：“我给那振包丁也准备了礼物，明天找人捎过去。你呢？你有没有什么想带给他的？”
　　博多一怔。
　　林宪明：“抱歉，你的真实来历和那振包丁的存在不能被大多数人知道。”
　　“……这是当然的。”博多用同样低的声音回道。
　　说的搞笑一点，全天然无污染净化暗堕付丧神的方法，怎么可能被大众知道？
　　所以，本丸里其他付丧神真实而单纯的为聚会、凌晨时的活动高兴，是多正常的一件事啊。
　　只是，只是和包丁相依为命太久的他，无法在这热闹欢腾的时刻忘掉包丁，全身心投入到这场欢聚的盛宴中。
　　就算他勉强算是活动发起人也一样。
　　博多会忍不住想，他们在这边玩闹、聚餐、表演的时候，包丁在做什么。包丁有没有按时吃饭，会不会得到他新主人赠予的糖果，他被新主人要走的原因——锻炼新主人同伴的任务有没有完美达成。
　　包丁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欢乐的宴会和空荡荡的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博多为了伪装，还必须得装作开心的模样，和众人一起玩闹。
　　本来这虽然难过，但还可以接受。毕竟现在的日子比之前到处流浪、神志不清的时候好多了。
　　“您……”
　　主人您之前就想到了我现在的心情吗？所以特意送了我一份特别的礼物？
　　博多回想起刚才一期一振欣慰不已的表情，灵光一闪。
　　“您给了一份特别的礼物，其他人有吗？”
　　林宪明为博多的敏锐感到惊讶，他迟疑了一瞬，超级小声地说：“特别礼物的话，大多数付丧神没有。”
　　博多深深地看了林宪明一眼，心里翻江倒海。
　　他何其不幸，从不合格审神者手中被唤醒，又接连暗堕、流浪，还被时间溯行军抓住；他又何其有幸，阴差阳错下遇到一位真正关心、在意他们的主人。
　　博多明白，这所本丸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而他正是“不简单”的一员。主人居然会为了他，为了其他同样有复杂背景的付丧神，考虑得如此周全……
　　望着博多外露的一点感动，林宪明后背一寒。
　　怎么感觉……这好像是传说中的“自我攻略”？不不不，好像不能真么形容。
　　林宪明摸摸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发自本能的、飞快的说了一句：“老板说对方来过来拿礼物的时候还会帮忙把包丁写的一封信带过来，那封信应该是写给你的。我收到了就立马给你？”
　　博多脑子里哗啦啦奔腾而下的感动戛然而止。
　　“……老板？刚田桑？”
　　林宪明无辜地说：“是啊，老板说你肯定惦念着包丁，让我多关注一点。”
　　博多有石化的趋势。
　　林宪明越说越high，“啊对了，其实不止老板，榎田和次郎都问过我，要不要请包丁过来一起聚会，不过后来包丁那边他主动拒绝了，然后才有的互相送礼、寄信这回事。”
　　博多：……所以……不是主人你最先想到带包丁玩儿的？
　　“当然不是啊。”
　　博多打击过大，一不留神把心中所想问了出来，林宪明也非常直白地回道：“正常情况下，我不会花太多心思在你们身上，我和你们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不过榎田他们一般都会呆在本丸，如果发生了比较重要的事，或者他们觉得应该我处理的问题，在我和马场回来后都会和我说。我有个专门记录你们的需求或注意事项的本子。”
　　博多慢慢平静下来，他微微仰头，看着坦诚主人。
　　“我会根据事情的严重性来决定什么时候处理，平日里闲暇时也会思考该如何处理。”林宪明看起来很高兴，“就比方说这次聚会，虽然提议比较突然，但是作用大啊。老板他们跟我说，如果好好运用这次聚会，你们会开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