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就已经看到了那从房屋中低头走出的红发青年,以至于她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道:“斯蒂文?!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斯蒂文看着她道。
“你……你还好吗?”珍妮看着他不似以往的神色略有迟疑道。
“我还好。”斯蒂文抬手指向了身后的屋子道,“我在进入监牢的当日,这里是不是就有人再度闯进来了?”
珍妮看着他直视的目光,浑身都有些难以忍住的紧张道:“是,但是他们并没有带走什么。”
“因为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了。”斯蒂文眸光极冷,轻嗤了一声道。
“我很抱歉。”珍妮的脸色有些苍白,声音极小的说道。
“你没有参与这件事,你不必道歉。”斯蒂文朝着楼梯走了过去道,“有些事情请本人道歉就可以了。”
“斯蒂文,请别这么做!”珍妮看着从身旁路过的人,有些焦急的想要拉住他,却只触碰到了他的衣角,就看到青年已经下楼的身影,而下一刻,楼下的门被破开的声音传了过来,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惊呼声:“斯蒂文!”
珍妮急得眼泪都要出来,可她转身下楼时却是身影一晃,眼前一黑的情况下几乎抓不住旁边的扶手。
可如预料中的疼痛并未传来,手臂被稳稳拉住,身体也被扶正在了原位。
“多谢您,先生。”珍妮看向了身后的男人鞠躬道。
“您的身体看起来很不好。”许愿看着她苍白虚弱的神色道。
“只是最近有些劳累,没关系的。”珍妮听着楼下传来的孩子哭喊声有些急切道,“您是斯蒂文的朋友吗?您能不能阻止他?”
“我现在也拉不住他。”许愿温和道,“而且他们拿了他的东西。”
这样的事情明显不是一朝一夕的,多年的堆积,坠在沉于水渊之中的人身下,会让他不断下坠。
“可是……”珍妮有些焦急。
“他已经死了!”有些无力的女声在楼下响起,带着被逼到绝境的脆弱和冷漠,“我不知道哪些是你的东西,你想拿尽管拿去,你想找那个人,就去城外找,他就跟韦恩的尸体埋在一起,你可以挖出来让他跪在你的面前,都随便你!”
一切的风声好像停滞了下来,斯蒂文扶着剑柄微微蹙眉,一时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目标,又好像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什么?”
“我说他已经死了……”妇人抱着自己的孩子,浑身轻颤着,“前几天喝酒摔倒在路上死的,你可以去问其他人,我没有拿你的东西,我……”
死了……
一个人死亡,所有的怨恨就好像没有了落点,斯蒂文轻轻呼吸着,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手指松了剑柄,却听到了巷道里响起的喧闹声。
他下意识的转眸,看到了从巷道外驶过的马车,原本藏在角落里的孩子欢呼雀跃的从里面出来,跟从地上爬起的流浪汉们一起奔向了巷道外。
“是修道院的救济来了……”
“太好了!”
他们看起来很高兴,有身影从他的身边匆匆穿行,是刚才待在屋里抱在一起哭的妇人和孩子,以及从楼上下来的珍妮。
“韦恩死了?”斯蒂文轻轻呢喃道。
那个总是窝在马棚里的,每次总是懒洋洋的好像没什么精力的老家伙也死了。
“是的,前几天的时候有人去牵自己的马,发现他怎么都叫不醒。”珍妮走到他的身旁轻声道,“我得去领一些救济,你要去吗?”
“不用了。”斯蒂文轻声拒绝道。
珍妮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他,匆匆离开前往了巷道外。
许愿下楼,看着站在原地有些空茫的青年没有开口,只看着他缓缓沿着泥泞走向了那个遍布着稻草和牲畜粪便的马棚。
他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好像只是在呼吸着,却又好像下一刻就能够将整个人溺毙在其中,没有人可以拉他上来。
“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情。”许愿终是开口了。
在睡梦中失去呼吸,说明死亡时并没有什么痛苦,可是这样的安慰对于失去者来说,无足轻重。
“我知道……”斯蒂文静静的站在那里也开了口,只是那双眸也愈发死寂了,“我只是发现……我什么也做不到。”
他的怨恨无处落根,他的情感无处寄托,他所在意的好像再一次不值一提,他所挽留的都在逐渐失去,好像一切都没有意义。
这座城市每一天都有人死去,各种各样的原因,一时意气打架斗殴,因为利益而仇杀,疾病,意外,韦恩能够在生命本该有的正常时段终结,已经很幸运了。
他应该习以为常的,他早就对死亡习以为常了。
不过是又没了一个人。
“哦,我领到了三块面包。”
“我领到了不错的豆子。”
“好了,都护好吧,不要让流浪汉们给抢了,他们都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家伙。”
“斯蒂文,你不去领救济吗?”有路过的孩童看到这里时问了一句。
“不去了。”斯蒂文回答道。
“哦……”孩童有些迷茫道,“你站在韦恩的马棚里做什么?他前几天就已经死掉了。”
“嗯,我知道。”斯蒂文应了一声。
孩童看了看他的神色,在其他人的招呼中迷惑的离开了。
领了救济的人皆是欢天喜地的回来,连珍妮的气色都比之前要好上一些。
“感谢上帝的恩赐。”
“感谢莉娜夫人为我们送来的食物和面包。”
“下一次好像是三天后。”
他们在阴暗的巷道中行走着,只偶尔有人看过来,却又匆匆离开,他们脸上的笑容好像跟这里是两个世界,即使没有阳光洒落,好像也很明亮,布兰德也站在那份明亮中。
“伊恩!伊恩你怎么了?!”珍妮惊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斯蒂文的呼吸颤抖了一下,本能反应着从马棚中走了出来,他的步伐急促,却在走了几步后回头看向了许愿的方向,那双眸中带着期冀道:“你能救他对不对?我记得你的药很厉害。”
“需要确定病症。”许愿看着面前紧紧抓着他,像是抓着唯一浮木的青年道,“我可以试试。”
“好!”青年呼吸微颤,他几乎是立刻拉上了许愿的手臂朝着那处急奔而去。
“上帝啊!求求你,不要从我的身边将他带走!我只有他了!”珍妮痛苦的声音传来,绝望到让那样温柔的人都在嘶吼哭泣,“伊恩!伊恩!你醒醒!”
门口带回来的面包散落了一地,屋内满脸泪痕的妇人抱紧了怀里瘦弱的孩童,整个人几乎要晕厥过去。
斯蒂文的步伐停了下来,整个人都有一瞬间的趔趄,却只是空茫的站在那里,好像无处着力般缓缓松开了手指,放任了自己的肩膀垮塌了下去。
许愿看了一眼他的状态上前打算进屋,怀里的猫却在此刻叫了一声。
振翅声随之而起,许愿的目光寻觅,一只白色的鸟在瞳孔的光影中离开床头穿过了屋顶,飞向了天际。
【宿主,那是什么?】系统有些好奇的看着那与阳光融汇在一起的鸟儿道。
“夏拉德留斯带走了他的疾病。”许愿眉目柔和,轻轻呢喃道。
“妈妈,你为什么哭?”有些虚弱但清晰的声音从珍妮的怀里传来,终止了妇人的绝望,却让她在不敢置信时喜极而泣。
“伊恩,伊恩你没事了吗?伊恩……”
“我没事……只是看到了一只很漂亮的鸟,不小心从床上掉了下来。”
“太好了太好了,没事就好!”
“妈妈你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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