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铃的声音穿透空间,引导迷途亡者循声而来,无风室内,神桌上的烛火突然摇晃闪烁,铃声停下,顾步桃专注倾听。
宫庙外,一道雷声划破晴朗夜空。
顾步桃接下宫庙的时间不长,但她从小跟着阿公耳濡目染,以及有多年当师兄的助手经验,第一次独自开坛就已经很熟练。
原本因为年纪轻,有些信众会担心她能不能胜任宫主一职,而她也用实力来让大家信服。
在顾步桃开坛的同时,顾步夏正愉快地边洗澡边哼歌,宿舍外的天空也出现一声轰隆雷响,淋浴间里隐约有类似广播调频的杂讯声出现。
一阵寒意悄悄袭来,顾步夏已经淋着温热水,还是浑身颤抖了下,他有些纳闷,伸手把水温调高。
他仍哼着歌,耳畔的哗啦哗啦水声像隔绝了世界,他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
忽然间,纯粹的流水声中,似乎隐约夹杂着像调频广播频道里的人声。
想确认是不是听错,顾步夏停止哼歌,关上莲蓬头侧耳倾听。
滴答——
滴答——
滴答——
整个浴室瞬间安静,只剩水滴落的声音轻轻回荡。
“我不甘愿……我不要下地狱!”
“我要伸冤、我要报仇……”
这次真切听见杂讯中夹杂的话语,顾步夏探着头找寻声音来源,突然又是一个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颤栗。
他赶紧擦干身体,胡乱穿上衣服。
“谁那么没品啦!什么广播剧放这么大声?”左顾右盼都没找到声音来源,顾步夏忍不住大声抱怨。
没多久他便放弃寻找,可走出浴室,杂讯及说话声却更清楚了,他脸色一变。
“我要申诉……我漏水漏电被电死……”
“我……好……冷……啊……”
幽怨声音清晰到就像直接在耳边说话,一反应过来,顾步夏脸色僵硬冲回房间、把东西往地上一丢,连忙找出手机,用颤抖的手指滑开屏幕、拨打顾步桃的电话。
他蹲在地上蜷缩起身体,左手习惯性地拉着脖子上的护身符,这一扯,他才发现绳子不知何时断了。
顾步桃送走来问事的信众,刚好电话响起,她索性边打扫边接听,“怎么啦——”
“姊,封印破了吗?”顾步夏急切询问。
顾步桃一听,手中的扫把掉到地上,“破破破破了?”她慌张不已。
“我昨天回来后发烧,结果今天就听见一些很奇怪的声音在耳边咿咿歪歪的,而且……”顾步夏的手一松,护身符掉落在衣服堆当中,“我的护身符也断了……”他瞪大眼睛,伸手想在衣服堆里捞回护身符。
顾步桃跑到神桌前,途中太过着急还不小心撞翻椅子,她无暇顾及其他,快速在神桌上翻出顾步夏的符令。
确认被烧掉的仍是一小角没有其他变化,她神色愧疚地把符令压回去,“你说,你听见祂们的声音?”
顾步夏低垂着头,手中紧握断掉的护身符,小时候的恶梦又回来了,他既慌张又无助地点头,眼睛不敢乱瞄。
电话那端没有回应,只有急促呼吸透过话筒传来,顾步桃担心不已,“你……冷静点。”她突然定住身子,稳住声音后深吸了口气,“阿公说谁接了宫庙就要负责帮忙办事,我们都知道你怕,所以姊就自告奋勇说我来我来。昨天晚上,我把符令烧了,现在我能听见看见和祂们对话。”
顾步夏摀着心脏专心聆听,听完那一段一口气说完语速超快的话,他还是不明白,“然后呢?你烧你的,我封我的,师兄不是还帮我巩固封印?”
耳边又出现类似广播调频的杂讯声,他吓得浑身轻颤。
“我是烧了我的符解封,但……”
“但什么但啦,你说清楚!”见顾步桃一直说不到点上,他急到有些烦躁。
“我不小心把你的符令烧到一点点,真的就是一点点,我以为没什么大碍……反正你撑着,你就当有事没事听Podcast里头在鬼话连篇好了,至少你现在只听见没看见……”顾步桃边思索该怎么补救边安慰,“啊,姊会想办法的,等我等我!”
顾步夏闻言急得跳脚,还没来得及续问,电话已经被挂断,他瞪大了眼睛回拨。
“您现在所播的号码收不到讯号,请稍后——”
一串熟悉语音传来,顾步夏恼怒挂上电话。
突然间,他全身抖了一下,空中又传来调频讯号声,他搓着双臂,鬼声音清晰响起。
“谁让我到这种地方……”
“我要伸冤我要报仇……”
“帮我和学校要赔偿……”
“我坟墓浸水好冷啊……”
“可以听见吗?”
“可以帮我转达吗?”
“还是你可以看见?”
那些有如在空洞回响的可怕说话声交叠抢话,声音有男有女,有年轻人也有年纪似乎较大的,顾步夏听出大约有三、四个不同的“鬼声”缠着,祂们的说话声忽近忽远,时而兴奋时而焦急,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无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些声音不会二十四小时都在,要是不管祂们,晚一点就会自己不见,小时候他都是这样撑过,直到阿公帮他封住了天赋。
这个晚上顾步夏很煎熬,他几乎可以说是用爬的爬回床上,一上床立刻用被子盖住头,整个人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鬼声回荡,隔着被子,祂们的说话声还是很清楚。
顾步夏闭紧双眼,他怕一个不小心就会看见恐怖画面,像是被窝里多了个人直勾勾盯着他之类。
真实存的声音及寒冷、弥漫在心上的恐惧,大脑捕捉这些,擅自描绘出各种吓人画面,他怕的差点嚎啕大哭。
喀哒——
突然听见开门的声音,顾步夏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他抓紧被子大气都不敢喘。
脚步声走了进来,活动范围局限在房间里的一个区域,知道是江驰打完工回来,他松了口气。
“有听到吧?这小鬼有听到吧?”
“帮帮我……我好冤……”
“冷……呜呜呜……冷死了……”
鬼声仍吵杂,顾步夏的脑袋隐隐作痛,他强迫自己专心听江驰弄出来的脚步声、拿东西、拖动椅子、翻书等等各种声音,以分散对那些骇人鬼声的注意力。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一小阵子,好不容意终于等到安静下来,身周的温度也正常多了,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他立刻昏昏欲睡。
江驰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床铺。
从他回来之后,那张床上隆起的被子一直蠕动,直到现在才终于停止。
他不知道顾步夏是翻来覆去刚睡着,还是睡得不安稳,本来也在犹豫要不要去看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但现在应该已经没事了。
“连睡个觉都要刷存在感。”江驰摇了摇头,继续低头认真看书。
那天晚上顾步桃挂了电话后,迟迟没找到解决办法,顾步夏只能在封印破了一小角的状态下继续过日子。
这对他来说太难了。
他从小就特别怕鬼,现在每次杂讯声开始响起就吓得半死,偏偏那声音又不看时间、不看场合出现,给他造成了不少麻烦。
学校白天虽然人气旺盛,但事实上却是容易招阴的场所,“鬼”向往活人的人气、眷恋生前的生活,所以容易停留在人多的地方,尤其是白天越热闹、入夜却越寂静阴冷的场所。
这些小时候都听阿公说过,顾步夏也很清楚。
就算想逃离学校,他也不知道能逃到哪去,目前只能努力撑到顾步桃想出解决办法。
第9章 嘴边的甜点
这天,顾步夏跟往常一样在床上滑手机,时钟的滴答声突然混进频道调频的杂讯声,下一秒冷风窜遍全身,他下意识把眼睛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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