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璟抱着父亲的小腿,抽抽噎噎不说话。
郭奕看到郭嘉过来,也是死死抱着他不松手,明显刚才吓得不轻。
“是我疏忽了。”原焕给小家伙擦擦眼泪,让奶娘端来水盆给两个小家伙洗漱,“奉孝先留下一起用饭,若实在不行,便让奶娘随你一起去东院。”
璟儿年幼,家里又没有女主人,只照顾他的奶娘就有四个,临时分出去一两个去照顾另一个小家伙不成问题。
“主公不怪罪就好。”郭嘉捏捏儿子肉嘟嘟的脸蛋,也舍不得对他说重话,耐着性子将小家伙哄好,费了番口舌让他知道这是安全的地方,顶天立地的男儿汉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
奈何等到食案搬过来,这磨人的小祖宗还是不肯松开他。
原焕已经在食案前坐好,举手投足一如既往的清俊优雅,袁璟围着样式奇特的布兜,乖乖的坐在旁边等待奶娘的投喂,父子俩端端正正如出一辙,和旁边的郭嘉父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郭嘉:唉。
他感觉自己的形象是彻底救不回来了。
郭奉孝破罐子破摔,索性和儿子共用一张食案,赶路的时候吃饭只是填饱肚子,他们已经好些天没有正儿八经的吃一顿饭。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这顿饭才显得格外美味。
郭嘉面前放着的是和原焕一般无二的汤面,只是分量多了些,厨房不确定这位郎君的饭量有多大,直接盛了满满一碗送来,配上一碟爽口的小菜,直让人停不下筷子。
美人在侧,佳肴在口,只缺美酒一盅呐。
郭嘉放下碗感叹道,旁边的儿子开始吃东西时就松开了他的袖子,小家伙认认真真的吃着蛋羹,看样子是不怕了,也是,他就在旁边,还有什么好怕的。
原焕擦擦嘴角,等两个小家伙都吃饱了才让侍女将食案撤下去,“今日天色已晚,招待不周,还请奉孝见谅。”
“主公说笑,安国境内一片丰收的盛景,不似别处匪患丛生,府上更是祥和稳定,令人心生安宁,如果这样还叫不周,那天底下就没什么能称得上周到了。”郭嘉难得坐正了身子,长袖盖在腿上似流云般清逸,言谈举止颇有世家子风范。
已经反常到如果荀彧在这里会怀疑他是不是被脏东西附身的程度。
世人重颜色,只要容貌气度足够出众,声名地位都不是问题。
郭嘉爱美酒、爱美人,第一眼看到这姿容甚美、如月皎然的青年时,心中的印象就已经定下,如此风姿卓然的美人,定是当今诸侯中的佼佼者。
他相信荀彧的眼光,荀彧能把他推荐给这人,说明这人在他心中的评价极高,不然荀氏叔侄俩也不会同时留下。
荀文若那么小心谨慎的性子都能留下,他郭奉孝还有什么不能留的。
如果日日都能见到这等清雅如仙的美人,他能日日痛饮三百杯。
可惜现在没有酒。
郭嘉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只是初来乍到不好开口讨要,于是决定待会儿去荀彧那里搜刮一番,荀文若谦谦君子,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好友无酒可喝。
郭奕吃饱肚子,听到要留在主院也不害怕了,只是怯怯的躲在他爹身后不说话。
原焕让奶娘将袁璟先抱回他的小床上,然后亲自带郭嘉去隔壁房间,那是之前给袁璟小家伙准备的房间,只是夏天一到,小家伙缠着他不肯走,于是房间便空了下来,正好给郭奕暂住几天。
郭嘉晃晃儿子的小爪爪,等他洗漱好上床盖好被子,等小家伙闭上眼睛睡着,这才放心的离开。
要不是确定留下为这人效力,他也不好意思刚来到就给主家添那么多麻烦,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志才应该已经歇下,不知道文若有没有离开?
郭嘉搓搓胳膊,在凉凉的夜风下打了个寒颤,他现在开始柔弱还来得及吗?
原焕将接待客人的事情交给陶姬来安排,他身边这两个从郿坞带出来的侍女都很能干,邵姬性子软了些,行事却从来不出差错,陶姬更加利落爽快,刚来没几天就和府上的管事厨娘混熟了,交际能力非同一般。
郭嘉戏志才那里有荀彧荀攸在,两个小家伙天黑了也不折腾人,原焕想想今天的各种事情,确认没有疏漏,这才揉揉眉心,喝完药洗漱休息。
一夜无梦,月落日升。
晨雾散去,天边泛起鱼肚白,红日即将越出地平线,炎热尚未来袭,后院的池塘边传来鸟儿清脆婉转的鸣声,微风徐徐,天光正好。
身体虚弱之人大多浅眠,原焕起来之时,戏志才也已经穿着整齐和荀彧一起过来拜见,而那昨夜一回去就借口身体虚弱急需睡觉的郭嘉郭奉孝,则是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中山郡暂时没有太多公务,荀攸自己能处理过来,有大侄子处理公务,荀彧便请命带戏志才四处转转。
趁现在有时间,等过段时间忙碌起来,他们想转也没法转。
公孙瓒屯兵磐河,袁绍在界桥应战,这是关东联盟解散以来,诸侯之间为了争夺地盘而掀起的第一场大战,不过双方目前依旧处在对峙阶段,并没有大肆开战。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双方并非只有彼此一个对手,周边虎视眈眈的敌人不在少数,轻易不敢开战。
袁绍为了安抚公孙瓒,特意上表公孙瓒的堂弟公孙越为渤海太守,公孙瓒着急回幽州,虽然没有和袁绍重归于好,但也带走了大部分骑兵,让冀州这边的压力小了许多。
去年北方胡地闹雪灾,牛羊牲畜损失惨重,甚至饿死了不少人,从冬天到开春,胡人扰边一直没消停过。
都说胡人脑子一根筋,其实人家精明的很,幽州百姓春耕时他们消停了几个月,眼看着就要秋收,那群强盗又开始不老实了。
公孙瓒对时常南下劫掠的异族从来只有一个想法,死了的胡人才是人,活着的全是畜生。
他能在短短十几年经营起名声,靠的就是杀伐果断,能保幽州百姓一方安宁,白马义从在胡人部落中能止小儿夜啼,那是从一场又一场血与火的战斗中杀出来的名声。
如果幽州还是那个他说了算的幽州,即便他人不在,那些被他打的不敢动弹的胡人也不敢轻易进犯,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自从刘虞成为幽州牧,说什么要彰显大汉天威,对胡人一昧的怀柔,如今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又开始打幽州的主意,他实在放心不下。
公孙瓒刚走,原焕这边就得到了消息,幽州不安稳,即便依旧有幽州兵马屯兵磐石,这场仗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起来。
胡人寇边,百姓遭难,公孙瓒身为幽州土生土长的人,非常厌烦汉室宗亲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
边郡的百姓和中原不一样,几乎人人都经历过辛苦一年种出来庄稼,还没来得及开心,收成就被呼啸而来的胡人强盗抢走的事情,运气好的能留条性命,运气不好的连命都保不住。
中原人不会被胡人劫掠,说什么要以宽容之心令胡人主动臣服,上嘴皮碰下嘴皮说的容易,那些年年被劫掠的边郡百姓活该遭这个罪?
刘虞身为汉室宗亲,又为一方州牧,本身的能力非常优秀,幽州在他的治理之下蒸蒸日上,以怀柔的手段安抚边境各族,在鲜卑、乌桓、夫余等族中声望颇高。
幽州本为穷州,穷到官府的日常开支都不够,还需要与之相邻的青、冀两州支援,黄巾之乱后,各州之间交通断绝,联系日益减少,幽州官府拿不到青州、冀州的援助,险些连官吏的俸禄都发不起,直到刘虞到了幽州情况才好些。
从对胡人实行怀柔政策就可以看出来,刘虞是个追求仁政的人,在任期间劝民农桑,开放上谷的榷场和胡人交易,因为幽州钱财不够用,又在渔阳开采盐铁矿来维持官府收支。
短短四五年的时间,就将幽州治理成流民背井离乡也要去投奔的富裕之州。
如果幽州只有公孙瓒,接下来可能是白马义从杀的胡人不敢入侵。
如果幽州只有刘虞,接下来可能是怀柔政策渐渐生效,鲜卑、乌桓等各族主动归附。
偏偏两个人同在幽州,刘虞身为州牧,名义上掌握军政大权,但是幽州的兵马并不归他掌控,公孙瓒手中只有兵马,对内政的治理不说一窍不通,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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