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泉说:“回天子,正是。”
杨兼眯起眼目说:“今日到了别宫,吴超可有动静?”
何泉回答说:“回天子,入了别宫之后,吴超一直都待在屋舍之内,方才遭遇刺客,吴超也没有离开屋舍,并未见到与刺客通风报信之嫌。”
杨兼点点头,说:“继续给朕盯住了吴超,如今刺客活捉落网,背后之人一定犹如热锅之上的蝼蚁,说不定会狗急提跳墙,如果真是吴超,近日一定会有所行动。”
何泉拱手说:“是,小臣领命。”
他们正在说话,便听到“吱呀——”一声轻响,殿门被推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
圆滚滚的小身影,在大殿的地上投下可爱的影子,不是小太子杨广还能是谁?
杨广从外面走进来,杨兼吃了一惊,说:“我儿?不是让你卧床休息,怎么跑过来了?”
他说着,赶紧大步过去,眼看着冬日里还冷,别宫又在山上,小包子杨广却没有穿太多的衣裳,小脸蛋儿冻得绯红,杨兼赶紧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裹在杨广身上,把杨广裹成了一个小肉球儿。披风的领口有一圈毛茸茸的白绒毛,因着披风太大,领口的绒毛足足裹了两圈,白绒绒的很是厚实,更显得小包子杨广冰雕玉琢般可爱。
杨广跑进殿里,被杨兼裹住,一瞬间差点出白毛汗,忍不住挣扎着踢小腿儿,说:“儿子不冷,父皇穿罢。”
“不行,你才受了伤,失血过度不能着凉,穿着。”杨兼摆出天子的威严,不容置疑。
杨广:“……”失血……过度?
果然有一种冷,是老父亲觉得你冷……
杨广干脆放弃挣扎,言归正传,说:“父皇,请屏退左右,儿子有要事禀奏。”
都不需要杨兼发话,何泉是个极其有眼力见儿的人,立刻拱手告退,退出大殿,将殿门关闭。
杨兼说:“我儿,是甚么事?”
杨广沉着小脸蛋儿,黑着脸将刚才河间王萧岑来“探病”的事情说了一遍。
杨兼温柔的脸色瞬间也沉了下来,幽幽的说:“河间王……”
河间王威胁杨广,想要借助大隋的势力扳倒萧岿,篡位成为人主,可谓是野心勃勃了。
杨兼其实并不讨厌有野心之人,可惜河间王的野心过于自负了,竟然以卵击石,撞在杨兼和杨广身上。
“河间王的头很铁嘛?”杨兼说:“就是不知,到底是河间王的头铁,还是朕的手腕硬了。敢威胁朕的儿子,活得不耐烦了。”
杨广看着父皇狠呆呆的面容,不由眼皮一跳,说:“父皇……为今之计,最重要的不是儿子的身世么?”
杨兼抱起小包子杨广,让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说:“身世?身世有甚么好谈的?朕说你是朕的儿子,你就是朕的儿子。”
杨广眼皮又是一跳,别看父皇斯斯文文的,平日里看起来温柔又温和,但其实骨子里竟然还是个强势之人。
杨兼说:“放心,河间王看起来是威胁你,其实是有求于朕,想要趁火打劫?先抻他一抻,不需要理会,看他着不着急。”
杨广点点头,说:“听父皇的。”
“真乖。”杨兼揉了揉儿子的小脸蛋儿。
杨广又说:“是了,父皇,刺客的事情如何了?”
杨兼把刺客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说:“韦艺去审问了,我儿真是操心的命,不必想这么多,父皇自会处理的。”
杨兼勒令杨广回去歇息睡觉,因着受伤,杨广早早便歇息下来,第二日天色还没亮起来,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却听得一阵嘈杂的动静。
杨广都没起身,更别提杨兼了,杨兼还在熟睡,听到动静被吵了起来,蹙着眉头,说:“甚么声音?”
“天子!”中官何泉的声音很急促,在殿外朗声说:“天子,您起身了么?”
何泉深知杨兼的作息时间,毕竟已经伺候了这么久,他知道杨兼这个人不喜早起,如果能休息一定会休息,所以一贯不会打扰杨兼。
今日却不同,何泉在外面如此急切,应该是有大事儿。
杨广应声说:“何事?”
何泉说:“回天子,昨日活捉的刺客……都死了。”
杨兼本来还迷迷瞪瞪的不想睁眼,但是听到这句话,猛地睁开眼目,翻身坐起来,说:“怎么会都死了?”
杨兼快速披上衣裳,让何泉进来,何泉回禀说:“刺客不肯招认,韦将军昨日在监牢审问了一晚上,只是离开了一会子,再回去看时,刺客已经全部被杀,没有活口。”
杨兼快速穿戴洗漱,加了一件披风,便往牢狱而去,小包子杨广也要跟着,两个人穿的父子同款,一大一小两个披风,简直就是亲子款。
二人来到牢狱门口,韦艺正在牢门守着,他现在是一刻也不敢离开了,全程眼睛盯着,眼看着天子和太子来了,拱手说:“拜见天子,拜见太子。”
杨兼说:“里面情况如何?”
韦艺回答说:“全部刺客,都已经死了,没有一个活口,全都一刀割喉,手法干脆利索……是行家。因着知道天子要来,卑将令人全都退出牢狱,甚么也没敢动。”
杨兼和杨广要入内,韦艺迟疑的说:“这……里面肮脏的很,太子还是……”
韦艺说的太委婉了,并不是里面肮脏,而是里面太过血腥,所有的刺客都是一刀割喉,可谓是鲜血横喷,在韦艺眼里,虽然杨广老成持重,但终归是个小娃儿,这种场面若是被小娃儿看见了,岂不是要做噩梦?
杨广却木着脸,说:“无妨。”
众人进入牢狱,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萦绕在昏暗阴冷的牢房中,往里走几步,果然看到阴湿出来的血迹,汇聚成河,好像川流,一点点蔓延而来。
杨兼忍不住皱了皱眉,怪不得韦艺不想让小包子杨广进来,这场面的确是太过“泼辣”。
牢房之中,刺客的尸身横七竖八的跌在一起,果然全都是一刀割喉,这手法凌厉的厉害。
杨广揪着自己的小衣摆,以免碰脏,毕竟他可是有洁癖之人,慢慢蹲下来,去检查那些刺客的伤口,这种手法利索的让人发直,如同韦艺所说,绝对是个中高手,能有这个武艺之人,应该和元胄不相上下。
杨广第一个想到之人,便是吴超。
杨兼似乎也想到一处去了,转头问何泉说:“昨日夜间,吴超可有动静?”
杨兼问完,并没有听到何泉回答,忍不住回头去看,就见何泉竟然对着血水发呆,眼神木勾勾的,一点子反应也没有。
不止如此,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他皮肤本就白,这会子白的毫无血色,嘴唇也微微发白,不停的颤抖着,和往日里冷清稳重,不爱说话的模样一点子也不一样,反而有些无助的最脆弱……
杨兼立刻想了起来,何泉家里早年遭到过变故,也是受了南面混乱的影响,何泉自己没有多提,但是据说他的家人全都在战乱中死了,看何泉的反应,这个场面可能唤醒了何泉不愿想起的记忆……
“何泉?何泉?何中官!”韦艺在旁边叫了好几声。
“嗬……”何泉这才恍然醒悟过来,他仿佛从泥沼中解脱出来一样,深深的呼吸着,额角迸发出虚弱的冷汗,滚滚的往下流。
杨兼摆手说:“何中官,你在牢狱外面等罢。”
何泉的眼神还有些放空,嗓子干涩的滚动着,艰难的开口说“谢……人主。”
说罢,立刻转身,一向冷静持重的何泉,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牢狱,冲了出去。
杨兼转而对韦艺说:“昨日有甚么人来过牢狱?”
韦艺说:“卑将一直都在牢狱审问刺客,并没有人前来,后半夜的时候腹中是饥饿,因此回去用了口饭,一共也没有半个时辰,回来便是如此了……是了,听牢卒禀报,说是后半夜,卑将离开之后,梁人的河间王曾经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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