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死亡(41)

　　“——这次她是自愿站到这里的。”二十面相笑着，这笑却让所有看着他的人不寒而栗。
　　“不仅她，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遵循自己的意志来到这里的。
　　“这是弱者最后的抵抗。”
　　直播间里。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么说，酒井身边的人肯定都知道真相吧，但还是装作看不到。】
　　【好绝望。】
　　【她自杀一定是因为太失望了吧。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杀人凶手。】
　　【是这个社会太黑暗了吧……】
　　【一想到自己也有可能经历这样的事情就浑身发冷。二十面相是因为这个才会想要改变这个社会的吧。】
　　楼下，坂口安吾脸色骤变。
　　二十面相的目的似乎比他之前设想过的要可怕得多。
　　“审判之时”审判的对象不是某个人，而是这个社会！
　　——每个人，都有罪。
　　直播间内发生的事如同瘟疫般在网络上飞速传播，处于所有人焦点的二十面相却全然不在意：“从现在起，每隔一小时就会有一名人质跳楼，直到你们完成我的要求。
　　“——和上次一样，我的要求是单独和绫辻老师见面。如果有除他以外的人接近，我会让所有人质直接跳下去。”
　　楼下，几名负责现场指挥的警部成员间气氛仿佛被冰结。
　　“全员待机，不要激怒他。”坂口安吾的手握紧又松开，他最终深吸了口气，“打电话给绫辻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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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绫辻行人抵达现场的时候已经是九点，这期间，又有一位人质跳下广播塔。
　　经过警方技术人员的努力，二十面相的直播间信号终于被切断。现在网上只能通过零零碎碎传出的照片或者视频了解现场的情况。
　　而目前，塔下围观的民众不减反增，各个报社的记者们也都拼足了力气想要挤进现场，获得一手消息。
　　因为担心时间到了之后二十面相再度让人质自杀，坂口安吾没有多说直接让绫辻行人去见二十面相。
　　夜幕吞没光线，黑夜悄无声息的临近。
　　登上广播塔后，侦探漠然地看了眼楼下将广播塔围得水泄不通的看客。
　　晦暗的光线下，他神色不明，赭色的眸子里却一片冰冷。
　　“‘弱者最后的抵抗’——只能通过死亡来证明自己的价值，真是令人唏嘘。”一个只有绫辻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乍然响起。
　　京极夏彦——这个烦人的、像背后灵一样纠缠着绫辻行人的犯罪者在这一刻忽然出现了。
　　“你忽然冒出来就只是为了抒发这种毫无意义的感想吗？”绫辻行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这种话由你来说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别这么说，老夫只是个乐于助人的老人家。”京极夏彦摇了摇头无奈道。
　　“就比如说现在，如果绫辻君肯开口的话，我一定会把二十面相真正的目的告诉你。”
　　他看了一眼绫辻行人，而后道：“不过你应该也已经察觉到了。”
　　“啊，确实。”侦探冷哼，“复活、直播、自杀秀，他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我要是还发现不了就真该从这里跳下去了。喂，京极，这其中真的没有你的手笔吗？”
　　“怎么会？老夫可是什么都没做。”
　　“是吗？”绫辻行人不置可否。
　　“不过老夫对接下来的对决可是万分期待。”
　　京极夏彦饶有兴味地道：“因为异能特殊而被认定为‘英雄失格’的侦探，和因制裁罪人而被称为‘黑暗英雄’的犯罪者。这样的对决实在是有趣至极！”
　　“那你就好好看着吧。”侦探说罢，步入灯光照耀下的看台，朝二十面相走去。


第41章 暗黑星（八）
　　“真是个适合死亡的夜晚啊。您认为呢？绫辻老师。”察觉到绫辻行人的到来, 背对着他的二十面相道。
　　深沉的夜幕下, 隐约能听到广播塔下传来的喧闹声。
　　侦探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二十面相仍旧注视着楼下的人群：“老师看起来好像对现在的局面并不意外。我能问问您的看法吗？”
　　“……”
　　侦探看了眼剩下的九名人质，开口：“无关诡计的自杀事件不归侦探管——话虽如此, 我讨厌被人利用。”
　　“利用？”二十面相哑然。
　　曾有人将绫辻行人形容为“没有任何犯罪者愿意面对”的侦探, 可现在, 二十面相却表现得非常从容。
　　“您原来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三年前，你制造了二十面相事件、在社会卷起轩然大波——但你对那样的成果却并不满意。想必从那时候起你就开始了对今天这起事件的谋划。”侦探用着陈述一般的语调。
　　虽然没想到绫辻行人会说这个，但二十面相在愣了一瞬后还是坦然承认：“确实是这样。这么说，绫辻老师已经知道我的目的了吧？”
　　绫辻行人：“二十面相在群众之间向来有着疯狂的感染力。而你自导自演死而复生的戏码, 则是想让‘二十面相’在群体的认知中被神化。再加上今天这场声势浩大的自杀秀——
　　“是‘MEME(模因)’吧？你是想通过这个让二十面相变成一个在人与人之间永久存续的概念。”说到这里, 绫辻行人看向二十面相。
　　“是, 就像您说的一样。”
　　二十面相声音带着笑意，他逡巡着站在看台边缘的人质，然后转身看向绫辻行人，张开双手：“今天, 以我们的死为契机, 暗黑星公式将彻底成立, 二十面相会成为这个世界的奇点、作为根植在人们心中的阴影永久存在。我们会死, 但‘二十面相’将会永生。”
　　——利用奇点成为特异的存在，这简直就是曾经的京极夏彦。
　　只不过后者只是想变成妖怪, 而二十面相却狂妄到想以此颠覆社会。
　　这位狂妄至极的疯子微笑着：“我们会点燃革命之火。”
　　“但你们的行为只是在破坏秩序。这不是变革, 而是单纯的报复和宣泄。”
　　绫辻行人反问：“你利用自己那群狂热的追随者们来达成目的, 但同样的，你也成为了他们的面具。你不可能没有思考过这一点吧？”
　　为社会所困的弱者们固然可怜，但不可否认其中的一些人不会自己思考，也不知如何反抗。
　　二十面相的出现为他们指了一个方向，他们便戴上二十面相的面具以此自居。
　　这看似是反抗，实则是毫无主见的随波逐流。借用二十面相的身份来宣泄长期以来积压在内心的不满。
　　“二十面相”的面具之下，便是这样的一群人。
　　一群乌合之众。
　　“确实存在着这样的问题。”二十面相平静道。
　　侦探注视着他，一字一顿道：“所以你找上了我。”
　　二十面相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目前公式的缺陷在于对罪行判断全都基于个人，没有唯一的准则。而老师的‘Another’是能做出绝对正确的判断的异能力。‘如果能将这份异能作为法则一起并入奇点，新秩序的建立会比预想中更加顺利。’”
　　他顿了顿：“——我是这么想的。但想达成这一点必须要您自愿赴死才行。”
　　绫辻行人：“但我是不可能那么做的。”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二十面相摇了摇头，十分惋惜。
　　而后，他忽然问绫辻行人：“老师是不是在想，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还坚持要和您见面？”
　　侦探看向二十面相。
　　“或许是我认为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能够在最后关头说服您加入我们，”二十面相摊开手，“又或许，我只是希望能由您来见证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