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干部(68)

　　问为什么想到锻炼身体减肥的时候，咖喱店的老板笑着拍了拍肚子，叹气道：“万一家里的小孩子偷偷来看我，发现我又胖了，一定会很生气的。”
　　“这么大了还像个小鬼头，没办法，只能哄着来喽。”
　　从织田作之助加入武装侦探社开始，白泽稚子就再也没有去过那家咖喱店，起码没有在明面上去过，咖喱店的老板很久没有看到他了，不知道他具体情况怎么样。
　　北川星极应该是从更久以前，就不去咖喱店了吧，因为‘吃咖喱的时候会感觉到幸福’，他不会再去感受幸福了。
　　命运真是十分捉弄人，织田作之助没办法，只能转移话题：“白天的横滨真的很美好，像是人生中宁静幸福的那一刻。”
　　当然，现在的横滨是由三刻构想保护并稳定的，最近一段时间，港口Mafia的干部还经常在附近出没。
　　还是那种白天黑夜都会随机出现的出没，所以附近的治安当然非常好，会让人感觉到宁静。
　　“啊，是的，在东京过久了走一步就碰到一起命案的生活，横滨的确会使人觉得幸福。”北川星极道，“不过我刚回横滨不久，对这里还有一种莫名的不真切感，连横滨的地形图和小路都完全忘掉了，要麻烦织田先生了。”
　　……不是把横滨的地形图和小路全部忘掉了吧，这样说，非常容易让人产生这个人很熟悉横滨道路的错觉，而不是正确认识一旦无人带领、就百分之百会迷路的北川星极。
　　虽然是这个样子，织田作之助还是遵从感觉，开口道：“是吗，不算麻烦吧，我感觉北川对这个城市也很熟悉。”
　　如果去掉一旦无人带领就会迷路这个因素，织田作之助总会有种北川星极一直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感觉，不是从北川星极的眼神或者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那种气质中感觉出来的。
　　而是直觉。
　　织田作之助相信自己的直觉。
　　北川星极侧首，平静解释：“毕竟小时候在这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对此印象深刻了。”
　　港口Mafia的白发干部是随机刷新的，他最近格外喜欢趁中原中也不在的时候偷了机车就跑，在飞驰中重新认识横滨、也释放自己的压力。
　　谁让中也对待机车的态度最棒，所以他买的机车性能和事后保养一定很好呢。
　　北川星极平静地露出些微笑意，道：“虽然最近几年一直在东京生活，但是相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横滨。”
　　起码在横滨不会走一步路就遇到一起命案，哪怕跟着江户川乱步也不会如此，在东京那就不一定了。
　　“这个很容易理解。”织田作之助道。
　　随机刷新只是对于其他人而言，北川感受了一下彼此越来越重叠的视角，无论体验过多少次，一边在机车上感受飞驰、一边在路上平静行走和他人聊天，都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过熟练度已经差不多了，要开始在没有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等人的场合中、进入下一个阶段，锻炼磨合度了。
　　转过一个街口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和北川星极下意识侧身、向两边闪开，在半空中时，他们对视一眼。
　　不是敌袭，是飙车党。
　　等等、飙车党，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织田作之助看到一辆暗色系列机车从他们中间一闪而过，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所以只能看到模糊的黑色机车残影和白色头发残影。
　　但是也足够织田作之助进行最后的确认了，他落地的同时听到刺耳的刹车声。
　　白泽稚子已经熟练了玩各种机车的感觉，熟练的用异能力把各种道路变得健康美丽，也熟练掌握了加速减去和紧急刹车。
　　这次的刹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突然，哪怕只是模糊不清的匆匆一瞥，路过的时候，白泽稚子也有着某种非常奇异的感觉。
　　北川星极避开那辆车后，先看了一眼织田作之助，确定他没有受伤，才侧首去看刹车声传来的地方。
　　他和白泽稚子对视。


第五十四章
　　白泽稚子近乎茫然地站在原地, 茫然地和北川星极对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还好这里虽然是十字路口，但不算是什么热闹的街道, 暂时没有交警赶过来，不然堂堂的港口Mafia的干部估计会乖乖的任由交警带走, 完全忘记自己的身份和异能力之类的东西。
　　他张了张嘴, 没有声音出口，好像本该脱口而出的话也被忘记了。
　　最终, 还是北川星极平静道：“啊, 是稚子呀。”
　　实在是太过于轻飘飘了吧, 织田作之助把目光从白泽稚子的身上移开，落在北川星极的身上。
　　太平静了，完全不像是见到分别已久、误以为已经死去的弟弟时的反应, 倒像是在路上见到有点熟悉的陌生人时，平平淡淡地打一声招呼‘啊，是你呀, 下午好。’之类的。
　　————如果不去看北川星极身体部位的细节的话。
　　在很久之前，织田作之助当过杀手, 对观察力和反应能力的要求很高, 可以注意到白泽稚子几乎像是飞瀑一样的视线，那是一种从表面看起来一动不动、但其实是在湍急而不可挽回地往下冲, 和飞蛾扑火又是不同的感觉。
　　也可以注意到北川星极像是站在寒冷而遥远的南极、脚下就是一层薄薄的冰层，整个人都被冻霜住, 知觉被裹挟碎冰的风吹僵住, 他看向白泽稚子的时候像是在低头看脚下的冰层、整个人岌岌可危，所以只是轻飘飘地看，自己本身也在下意识移开目光。
　　但是他们两个, 会像是摄影机一样收录下对方的反应，却不一定会注意到对方所有的异常。
　　北川星极能够站在随时可能破碎的冰层上说出轻飘飘的话，不是真的轻飘飘，而是因为白泽稚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什么反应都卡住，北川星极必须说话。
　　糟糕透了。
　　织田作之助曾经经历过所谓的‘异能特异点’，切身体验过在异能特异点里的对方会是什么滋味。
　　那是在MIMIC的事件中，因为织田作之助和MIMIC的首领安德烈·纪德的异能力都是有关于看到一定时间内的未来方面的，所以在同时使用异能力的时候，预知未来和预知未来的异能力掺杂在一起，造成了异能特异点。
　　他和安德烈·纪德不需要说话，就能通过异能力感知到对方会在几秒后说什么，并且抢先一步回答。
　　只是当时的场面实在是太过于糟糕和混乱了，毫无理智的白泽稚子开着异能力，哪怕是只盯着纪德发动异能力，织田作之助的预知危险异能力一直在被动闪现出来。
　　每次预知到自己凄惨死去的同时，顺便还可以看到纪德更加凄惨的死法。
　　那场异能力的特异点，纯碎是两个异能力是预知类型的异能力者在不停地预知自己几秒后死去的场景构建出来的。
　　到了最后时刻，织田作之助和安德烈·纪德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看周围的建筑物持续扭曲、达到白泽稚子心目中完全健康的样子，而白泽稚子心目中完全健康的样子，就是MIMIC的首领、那个下了对咖喱店下手命令的纪德被什么东西穿透死亡，无所谓是什么东西，纪德在他眼里就是咬住命脉的毒蛇或者入/侵身体的病毒，总之去死就好。
　　如果不是太宰治最后终于捞到了白泽稚子、把他抱住，‘人间失格’掉白泽稚子的异能力，那么安德烈·纪德和因为闯入战场、所以被无差别攻击的织田作之助只能相顾无言地死去。
　　那个糟糕的场面和现在这个糟糕的场面，究竟哪一个更加糟糕，织田作之助也说不清楚，他只能干巴巴地站出来附和道：“啊，是稚子呀。”
　　……其实闭嘴也挺好的，哪怕是沉默都比这句话要好，糟糕的程度叠倍增加了。
　　还好白泽稚子只是手足无措地往前走了一步，没有想出更加糟糕的话。
　　织田作之助之所以会想起之前糟糕的特殊点经历，就是因为感觉现在的白泽稚子和北川星极就处于一个类似于特异点的场景。
　　他们明明几乎一句对话都没有说，但却仿佛已经在一问一答地进行意外重逢后的交谈；明明他们两个几乎隔着一个十字路口对视，却仿佛已经拥抱在了一起；明明分离了那么久，却让织田作之助有一种他们从来没有分离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