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剂的错误使用方式(21)
雷亚表情紧绷:“真该让你淹死在海里做鱿鱼饲料!”
京海追问:“我死了谁给你当抑制剂?”
雷亚脖子一梗:“没有抑制剂又能怎样?不过招人多看两眼而已!”
自己看上的oga被别人觊觎足以挑起任何一个alha的怒火, 京海睁开眼, 在雷亚那双眸色幽深的瞳孔里看到一张写满占有欲的脸。
脑子里“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断了。
压到唇上的热度令雷亚的心跳陡然飙升至几乎难以承受的频率,一时间喉咙紧得发疼。京海的状态尚未完全恢复,可扣在他肩上的手却异常有力。根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就跟飞虎爪一样,他越是挣扎,钳得越紧。
雷亚从未见过京海如此执着的一面,不,该说他从来没试过去了解对方。他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现在却在这个灯光昏暗的角落里,干着足以让任何人浮想联翩的事情。
酒香浓郁的信息素渗入口腔,经由黏膜迅速吸收。这股信息素温暖而柔和,全然不似它的所有者此时此刻这般蛮横与强硬。细碎到难以形容的感觉在齿间流转,顺着喉间条件反射的吞咽划过胸腔内部,蚕丝般的将孤独已久的心脏一点一点地包裹住。
——雷亚?
脑海中凭空响起林寰的声音,犹如一把无形的利剑,将胸腔中凝聚起来的柔软和温暖呛然斩断。雷亚惊愕回神,一把将京海狠狠推开。
“雷——”
“够了!已经够了!”
京海眼睁睁看着雷亚像触电般地蹦起,带翻椅子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窜出门口。他起身要追,冷不丁被手背上传来的剧痛扯住脚步,等撕下粘胶拔出针头追到走廊上,却不见了雷亚的身影。
打手机,不接。切内部通讯频道——
“抱歉,您所呼叫的端口已中止信号传输,sorry,the——”
扣断通讯,京海抹去手背上的血迹,背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对着清冷的地板缓缓释出口长气,懊恼的情绪如藤蔓般滋生着。
——好像有点着急了……
夜幕之下,通体漆黑的机车疾驶如风,漫无目的地穿行在钢筋水泥铸造的城市丛林之中。
自学员时期便开始执行城市安全巡逻,每一条街道雷亚几乎都烂熟于胸。可当上队长之后他不再执行安全区巡逻任务,这两年来的变化日新月异,大量的旧楼拆了重建,渐渐地,周围的建筑变得陌生起来。
一切都在向前走,唯有思念驻足原地。
即将被拆除的公寓孤零零地伫立在建筑材料堆中间,玻璃尽数碎裂,斑驳的墙壁上满是涂鸦。雷亚停好车,跨步迈上台阶,无视了“危险建筑,禁止入内”的牌子径直走进黑漆漆的楼道。
堆满杂物的楼梯上,衣不蔽体的流浪汉蜷缩在拐角处。雷亚踢到个酒瓶子,哗啦啦的响动在空旷的楼体内格外清脆,但是没把流浪汉吵醒。他走过去,弯腰伸手轻按流浪汉的颈侧,探查到脉搏后转头继续往上走。
推开标有“六零三”的房门,一股灰尘瀑布般洒下。回手拢去落在头上的土,雷亚打开腕表上的电筒,一点点照着曾经整齐干净如同营房,现如今却被尘土厚厚覆盖、破乱不堪的房间。
林寰死后,除了帮对方收拾遗物,这是他第一次回来。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承载了最幸福的记忆,哪怕是客厅地板上的一条缝隙,也能让他想起那个爱到刻骨铭心的人——
“休息日还起这么早?”
听到卧室门口传来的询问声,林寰回过头,惯常绷直的嘴角微微勾起丝不易察觉的弧度。空气中弥漫着煎蛋的香气,以及淡淡的,松木般的信息素味道。
“习惯了,到点就醒。”回身将平底锅里的煎蛋扣到流理台上的盘子中,林寰问:“加酱油还是黑胡椒?”
“酱油。”雷亚坐到台边的高脚凳上,低头闻着那颗看起来还不错的煎蛋。在他弓出美好弧度的脖颈处,覆盖着一枚新鲜却几近愈合的齿痕。
温暖干燥的手掌轻轻扣到颈间,同时响起温柔的询问:“还疼么?”
“我不怕疼。”
抓住林寰的手,雷亚转头将脸埋进对方宽阔结实的胸膛,连耳稍都红得发烫。意乱情迷之中,他求着林寰咬他,现在冷静下来回头想起羞耻心几乎要爆炸。可于他所知,林寰是极为克制的那种人,有些东西不求是得不来的。
体检时医疗官说他虽然已经分化但尚未出现热潮期,如果早早留下标记很有可能会影响正常生理功能。他不在乎,能与心爱的人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就像每个陷入爱情的人一样,哪怕是犯傻也甘愿承担后果。
那时年少,尚有不计代价付出的资本。
盛有煎蛋的盘子在指间消失,真实存在的唯有日积月累留下的灰尘。雷亚闭了闭眼,将满心的酸涩压下,踏着地板上的杂物往卧室走去。
卧室门上方横着根单杠,是林寰为练臂力自己封上去的。他伸手拽了拽,依然坚固如初。这间不大的公寓被林寰规划的很好,不需要去人挤人的训练场也可以锻炼到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随时让体能处于巅峰状态。
第一次进林寰的公寓,雷亚感受不到生活的气息。就好像林寰没把这里当家,仅仅是另一个工作场所。事实上他也早已忘记了家的感觉,八岁进孤儿院,再到初级和高级训练营,从一间宿舍换到另外一间,哪里都不是家。
他堂而皇之地侵占了林寰的地盘,按照自己对家的模糊印象不断往里填充各种物品。他要在这里筑一个巢,一个属于他和林寰的温暖巢穴。
对于雷亚把自己的公寓当做蚁巢般布置的行径,林寰一开始皱过几次眉头。他不太喜欢视线所及之处有多余而无用的东西,为数不多的重要物品都装在一个黑色的旅行包里,放在柜子的角落,需要时拎起来就走。
如果雷亚突然联系不上他,只要来公寓打开柜子,一看那旅行包还在不在就知道他是否又去执行任务了。林寰每次离开都悄无声息,回来的时候也一样,从不对任何人提及自己去了哪做了什么。
不能说,不想说。当他对林寰的任务表示好奇时,那人唯一说过的话便是——
“有些东西,看不到是种幸运”。
柜门早已歪斜变形,卡在那拽都拽不动。雷亚眉头微皱,抬脚踹开尚且坚固的木板。里面空空如也,曾经放包的角落落满灰尘,就好像他心里的某个角落那样。
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再也看不到那个黑色的旅行包和它的使用者了,现在再一次面对现实,胸口依旧抽痛不止。林寰死后他把这间公寓里能带走的、属于对方的东西全都收拾干净了,那时他突然发现,可被留下的没有哪怕一件对林寰来说是必需品,都是些随时可以抛弃、在其他地方买到的。
——难道我也是?
他这样问过自己。林寰从来没和他探讨过未来,只会在他憧憬着未来时沉默地笑着,用一种近乎妥协的目光注视他。
他为此愤怒过,在林寰的葬礼上对着空无一物的棺材撕心裂肺地咆哮:“如果你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那我又算什么?!回来啊你这混蛋!给我说清楚!”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用这种愤怒来掩盖悲伤,因为不这样想,他连呼吸的都没有。
爱到刻骨铭心,大抵如此吧。
床体早已散架,破烂不堪的床垫连流浪汉都会嫌弃。踢开床头右侧墙边的木板,雷亚蹲下身,抬手拂去墙上的灰尘。
斑驳的墙面上,用记号笔画着两个手拉手的火柴人。墨迹渗入涂料,陈旧得像是古迹,旁边是行已经模糊到几乎无法辨认的字迹——
雷亚爱林寰。
这是他在热恋时期干得数不清的傻事之一,但求林寰睡醒后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宣言。仰慕林寰的人不在少数,这段感情是他为自己争取来的,他总会不安,生怕一个不留神所爱便会被其他人夺走。
其实林寰根本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他很清楚。但就如同所有被爱情糊了脑子的傻瓜一样,他会因对方无意间的举动而忍不住患得患失,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求林寰留下标记。
而标记上的刺青,是借由那噬骨的疼痛来确认他的爱不会了无痕迹。
刚刚被京海吻住的时候压在颈后的重量似乎消失了,温暖的信息素将胸腔中的破洞逐渐填补,就好像是林寰又回到他身边一样。尽管大脑无比抗拒但身体却贪恋这份温柔,甚至还想索要更多。
脑海中响起林寰的声音时,他正在一种不受控的状态下回应京海的吻。那一刻他惊觉自己是个叛徒,背叛了这份刻骨铭心的爱情,背叛了日夜思念的爱人。
这份以爱为名的枷锁过于沉重也过于束缚,勒穿皮肉狠狠箍在骨头上,使他早已失去了挣脱的能力。
站起身,雷亚透过破碎的玻璃窗望向漆黑的夜,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握成拳。
——爱上你到底是幸运亦或是不幸呢,林寰?
晨会上没见到雷亚,京海同时收到了卓汉转交的假条——肺挫伤,休三天。
雷亚轻易不会请病假,除非到爬不起来的程度。京海知道对方这是在躲自己,并不担心雷亚的伤真有那么严重。
不过作为领导,下属受伤了,去慰问慰问总是应该的。
执勤结束,京海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点水果拎回总部宿舍区。在雷亚的宿舍门口站定,他犹豫片刻,抬手叩响房门。
开门的是张星,在他背后有道一闪而过的黑影,看体型是只猫。
“你找雷亚吧,他不在。”张星一点不跟京海客气,直接把人手里的袋子接下,“等他回来我会跟他说你来过。”
还没进屋就被下了逐客令,饶是心理素质强大如京海也未免尴尬。准备好的说辞一句没用上,就好像一拳打在蓬松柔软的棉花堆里,卸不出去的力道憋的难受。
“他去哪了?”
“不知道。”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受伤了还乱跑,手机不接,通讯频道也不开,他想干嘛?”
“不知道。”
对于张星的一问三不知,京海早有预感,但是也没准备应急预案。他不常干审讯的活儿,这就是和动物打交道的好处——要么服从,要么宁死不屈,一个字废话没有,反正彼此都听不懂对方的语言。
唯一例外的是血族以及血族混血,那些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的生物却极为擅长掌控人心,虚情假意的话语说出来就行像呼吸一样简单。他曾亲眼见识过,一个瑟瑟发抖的血族混血儿声泪俱下地乞求他的队友放自己一条生路,却转眼在押运车上用他队友自己的匕首捅穿了对方的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