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 (上)(63)

　　可惜船长大人不接受，把齐乐放到枕头上，再度埋进他的肚子。
　　由于位置不太对，齐乐当场炸毛，卷起尾巴，无影爪猛地挥出。
　　船长大人笑出声音，翻过身，将齐乐抱到怀里。单手按住他的后背，手指一下下挠着他的下巴。
　　熟悉的热度再次攀升，齐乐喵了一声，又一次变成类人形态，趴在希雅尔身上。
　　四目相对，猫爸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咬人的冲动。从空间纽中取出之前藏起来的果子，刚要送进嘴里，下巴突然被挠了一下。
　　体内的热度越来越高，猫爸被烧得眼前发红，顾不得其他，拍开希雅尔的手，咔嚓几口把果子咬碎，清甜的汁液滑入喉咙，热度总算有所缓解。
　　齐乐坐直身体，享受片刻的放松，开始舔起“爪子”。
　　舔着舔着，突然觉得不太对劲，视线不断下移，对上冰蓝色的双眼，猫爸僵硬两秒，果断变回狸花，团成一个毛球。
　　确定警报解除，太岁松开-禁-锢，齐宁立刻跳到床上，趴在齐乐身边。
　　希雅尔揉了揉齐乐的耳朵，闭上双眼，呼吸渐渐变得平稳。铂金色长发滑落，露出微尖的耳朵。
　　齐乐歪了下脑袋，耐不住好奇，伸出爪子碰了一下。
　　本该睡着的某人突然睁开双眼，抓住猫爸的爪子，直接翻过身，将毛团圈在手臂里当了枕头。
　　看看躺在自己肚子上的船长大人，再瞅瞅按在背上的那只手，猫爸眯起眼睛，弹出爪子，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棋盘脸和卷帘门，究竟哪个更加合适。
    
    ☆、第六十四章

　　夜半时分，齐乐被体内蹿升的热度唤醒。
　　睁开双眼, 室内一片昏暗, 仅有窗外星光洒落, 在地面镀上一层银辉。
　　热度越来越高，整个人像要被烤化。
　　齐乐试图出声, 发出的都是低哑的气音。
　　耳鼓不断嗡鸣，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火辣辣地疼。这种感觉像是以-冲-刺-百米的速度去跑马拉松, 中途没有任何停歇, 体内的能量被消耗得一干二净。
　　小猫睡在不远处, 团成一个毛球，被太岁裹住。忽然又翻过身, 四爪朝天, 小肚子一起一伏, 正规律地打着呼噜。
　　希雅尔不在, 仅在枕上留有睡过的痕迹。
　　齐乐抬起手，耙梳过额前的湿发。因为体内的高热, 视线变得朦胧一片, 看什么都像隔着白蒙蒙的玻璃, 靠得再近也无济于事。
　　什么时候变成类人形态, 他已经无暇去想。现在的他仿佛置身在火山口, 下一刻就要被岩浆吞没，在恐怖的热度中彻底融化。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跳进冰水里，一直泡到热气消散、冻成冰块为止。
　　房间的门向一侧滑开，希雅尔走进室内。
　　氏族长袍搭在手臂上，身上是简单的衬衫长裤，领口微微敞开，更显得身高腿长，诱-人-犯-罪。
　　等等！
　　齐乐连忙摇头，试图把最后四个字甩出脑海。可无论怎么甩，相同的念头依旧充斥脑海，类似的词汇层出不穷。
　　不过数息时间，理智近乎被本能取代。
　　“怎么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齐乐转过头，透过朦胧的视线，对上一双在暗夜中发光的蓝眸。有一瞬间，他怀疑希雅尔才是真正的猫科动物。
　　“不舒服？”
　　希雅尔将长袍放到一边，坐到齐乐身侧，掌心覆上他额头。
　　感受到惊人的热度，正想开口，手腕突然被紧紧握住。
　　听到“呼噜”的声响，看到蹭着自己掌心的齐乐，希雅尔停顿两秒，很快明白发生了让什么。
　　“多久了？”
　　“嗯？”
　　“这样持续多久了？”
　　“……不知道。”
　　齐乐的声音有些模糊。
　　每到夜间，希雅尔的体温就会变低。对浑身发热的猫爸来说，无异于是天大的福音。面子什么都在次要，能暂时摆脱热度的煎熬才更加要紧。
　　若不是没有力气，他已经扑到对方身上，而不是单纯蹭几下掌心。
　　希雅尔没有继续问，单手拂开齐乐的额发，打开空间纽，取出一枚青色的果子，递到齐乐嘴边。
　　体内像在燃烧，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惊人的热量。
　　齐乐咬开果皮，微凉的果汁滑入喉咙，恼人的燥热得到缓解，终于能够正常思考。
　　“水。”齐乐翻过身，哑声道。
　　说话时蜷起双腿，仰头看向希雅尔，控制住想要蹭到他怀里的冲动，
　　仅仅是一个字，就耗尽了他大半力气。
　　希雅尔俯下身，耳朵凑到齐乐唇边，一只手沿着齐乐的脊背下滑，停在靠近尾椎的位置。随后又回到颈后，轻轻捏了几下。
　　“等一下。”
　　话落，正要起身离开，衣摆却被齐乐拽住。
　　“我需要水，不是喝。”舔舔发干的嘴唇，齐乐艰难道，“泡进去。”
　　“泡进去？”
　　“对，越冷越好。”
　　最后一个字出口，齐乐趴在希雅尔腿上，开始大口-喘-息。因为距离太近，能嗅到突然扩散的信息素，这让他更加难受。
　　之前能抑制热度的果子正在失效。
　　修长的手指滑过齐乐腰侧，引来一声虚弱的喉音。
　　希雅尔忽然站起身，快速拉开抽屉，取出一管药剂服下。随后弯腰抱起齐乐，单臂环住他的腿，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背上。
　　取过搭在床边的长袍，展开披在齐乐身上。
　　“热！”
　　齐乐不满皱眉，手臂胡乱挥了几下，就要将布料掀开。不想后颈被按住，实在动不了，只能埋在希雅尔肩上，发出不满的呼噜声。
　　“忍一忍。”
　　希雅尔打开控制锁，抱着齐乐走出房门。
　　齐乐抬起头向后张望，确定小猫睡得安稳，担心的事放下一桩，又埋回希雅尔颈间，用镶嵌在衣领上的晶石磨牙。
　　走廊中格外寂静，只有穹顶的能源石闪烁白光。
　　希雅尔登上传送带，又喂给齐乐两枚果子。感受到埋入颈间的呼吸，手臂环得更紧。
　　走廊尽头是一部升降梯，随着高度下降，寂静很快被人声取代。
　　齐乐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指挥塔内远不如想象中安静，有少数楼层甚至比白天更加热闹。
　　基地人员来自不同星系，分属于不同种群，生活习性存在很大不同。
　　有的像齐乐一样，按时吃饭睡觉，每天的生活十分有规律。有的根本不需要睡眠，实在疲倦时，闭上一只眼睛，让大脑休息片刻，几分钟后又会变得生龙活虎、精神抖擞。
　　尤其是长着触角的培植官们，别说睡眠，如果必要的话，一日三餐都可以免掉。只要有阳光存在，凭借“光合作用”就能维持生存。
　　升降梯很快停住。
　　希雅尔越过惊讶的基地人员，快步走进一条空中走廊。
　　夜空中，弯月高挂，洒落清冷的银辉。繁星点点，交织成灿烂的银河。
　　星光洒落在希雅尔发间，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齐乐揉揉眼睛，以为是自己是烧糊涂了。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他怎么会认为这个异族在发光？
　　“很难受？”希雅尔转过头。
　　“不，我看到……你在发光？”
　　希雅尔的脚步没有停顿，转过走廊拐角，口中道：“我有星宿五的血统。”
　　“所以？”齐乐不禁生出好奇。
　　他对星系联盟知之甚少，仅从莫兰口中了解过大概。对于各个异族的习性和天赋，更是少有了解。希雅尔提到星宿五，难道这个星系的种群都会发光？
　　“一旦进-入求偶期，星宿一的种群会扩散信息素，星宿五的种群则会发光。”
　　希雅尔以植物为食，很少摄取矿石能量，种群习性更接近父系。加上一直在服用药剂，信息素和发光特征都被抑制，所以，齐乐呆在他身边这么久，迄今才有所发现。
　　若是换成星宿五种群，进-入求偶期后，一天到晚都在发光。
　　试想一下，几千瓦的大灯泡围着自己转，百分百会变得眼晕，想忽略都难。
　　“所以是自然现象？”齐乐抓起一缕铂金色的长发，凑到眼前细看。不小心碰到鼻子，当场打了个喷嚏。
　　“对。”希雅尔勾起嘴角，手臂再次收紧。
　　谈话告一段落，齐乐沉默下来，专心“对-抗”体内的热度。不经意发现希雅尔已经离开走廊，正向基地大门的方向走去，惊讶道：“等等，你要离开基地？”
　　只是泡个凉水澡，需要跑这么远吗？
　　“是。”希雅尔没有登上飞行器，而是直接跃上半空，飞向基地大门。
　　“你在发-情。”
　　“……我知道。”齐乐皱眉。
　　“你的气味会-诱-发我的信息素。”希雅尔说话时，双眸变成醒目的竖瞳，“这种情况很难控制，我不能继续留在基地。”
　　他也很意外，药剂竟然不起作用。
　　或许是因为他有星宿五的血统，也或许是齐乐的气味过于特殊，总之，就像变异植物很难再对齐乐起作用一样，药剂再也无法抑制他的信息素向外扩散。
　　希雅尔十分清楚，如果继续留在基地，他会受到本能支配，警告并驱逐所有潜在的竞争对手。同种群成员受他影响，很可能集体-进-入求偶期，陷入-暴-力状态。
　　到时候，情况会难以收拾。
　　简单解释过原因，希雅尔加快速度，不过眨眼的时间，已经飞到防护罩边缘。
　　轮值的士兵刚要出声，突然被一旁的好友拉住。
　　“信息素。”艰难吐出三个字，萨尼服下随身携带的药剂。以最快的速度调出虚拟光屏，拉着同伴迅速后退，能退多远退多远。
　　等士兵退到“安全”距离，希雅尔抱着齐乐从空中降落，在屏幕上确认指纹瞳孔，径直穿过水波状的屏障，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夜空之中。
　　萨尼等人长舒一口气。
　　走回到虚拟光屏前，仍能感受到流淌在空气中的信息素。
　　羡慕的看着出自星宿六、基本不受影响的同伴，萨尼和同出星宿一的卡尼对视一眼，取出第二管药剂，默默喝了下去。
　　夜风呼呼作响，齐乐不得不抱住希雅尔的脖子，将头埋入他的颈弯。
　　这样一来，更多的信息素涌入鼻端，冲-击-着他的理智，使他的情况更加糟糕。
　　实在忍不住，齐乐只能张嘴咬。
　　苍白的肌肤上留下一圈清晰的牙印，齐乐禁不住发出气音，一下下舔着伤口渗出的血，只觉得更热了。
　　不知不觉间，希雅尔的速度开始减慢，风声被海浪声取代。
　　齐乐抬起头，发现下方是一片汪洋，霎时瞪大双眼。
　　“怎么……”
　　不等尾音落下，人已经落进海里。
　　所有的声音在刹那间消失，海水在四周漂浮，满目是耀眼的铂金，再看不到其他色彩。
　　柔软的触感覆上嘴唇，温暖的气息流入肺中。
　　数不清的气泡涌出嘴角，挣脱束缚，在海水中旋转飞舞，鼓起一圈圈白色波浪，包裹着齐乐不断上升。
　　破水而出的那一刻，寂静的世界被海浪声取代。
　　齐乐咳嗽两声，大口的-喘-着粗气。
　　不等开口，嘴唇又被堵住。
　　修长的手指探入发间，压住他的后脑。嘴唇被碾压，清晰的痛感，令人陷入疯狂。
　　齐乐遵循最真实的意愿，双臂环住希雅尔的肩膀，进一步反客为主，咬住他的下唇，尝到了微甜的血腥味。
　　两人浮在海面，银灰色的长袍铺展开，似海鸟被沾湿的翅膀。
　　齐乐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疯狂。但在这一刻，他选择放纵，挣脱一切束缚，将一切交给本能。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热意褪去，能感到海水的冰冷。
　　齐乐睁开双眼，望进冰蓝色的眸子，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脑袋却是一片空白。干脆什么都不说，低下头，再一次吻住了这双眸子的主人。
　　水面突然出现数条白线，并排疾行而来。
　　三角形的鱼鳍破水而出，高过十米，尖端闪烁慑人的寒光。划开海面时，带起大片白色的浪花，距离猎物愈近，速度增加一倍不止。
　　发现海兽突然逼近，齐乐并不感到害怕，反而跃跃欲试，指甲弹出半寸，舔舔嘴角，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海兽距离不到百米，齐乐忘记身处水中，刚要跃身而起，脚下突然踩空，差点沉入海里。
　　“喵！”
　　情急之下，齐乐攀附住唯一的“支撑点”。回想起刚才的叫声，瞬间满头黑线。
　　明明是类人形态，为啥要“喵”？
　　果真是习惯成自然？
　　海兽越来越近，近到能看清水下暗红色的双眼。
　　希雅尔抱住齐乐，没有任何预兆，突然从水面飞起，避开海兽的第一波攻击。弧形的水线划过半空，洒落一场细雨。
　　嗷——
　　海兽张开大嘴，不甘地咆哮。挥舞起一条腕足，凌空-抽-向目标。
　　希雅尔再次提升高度，轻松避开带着吸盘的腕足。
　　海风呼呼作响，齐乐俯视海面，终于看清海兽的全貌。
　　鲨鱼的背鳍，章鱼的身形，顶着一个扁平的头颅，样子可怖又有几分滑稽。
　　除了鱼鳍之外，海兽全身呈透明状，
　　八条触手垂在身下，四条长满吸盘，四条长有尖利的骨刺，每次挥动都能卷起一波巨大的浪花，海啸一般。
　　对于这些海兽的形象，委实不好评价。
　　真要形容一下的话，该说丑出新境界？
　　海兽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希雅尔没有还击，只是抱着齐乐不停闪躲。但也没有就此离开，反而不停绕着海兽飞行，就像在故意消耗对方的力气。
　　“我还不能完全抑制信息素。”飞行过程中，希雅尔对齐乐解释道。
　　也就是说，一旦动起手来，他也不能保证会出现什么状况。如果失去理智，架起激光炮开轰，造成的破坏难以估量。
　　齐乐倒是没有这种顾虑，试着挥动手腕，能感到海风缠绕在指尖，向着海兽的方向挥去，登时掀起一面水墙。
　　只是持续的时间很短，仅能维持两秒。
　　看看自己的手，齐乐微感惊讶，集中力量再次挥手，当场将一头海兽掀翻，在海面上倒飞出去，砸出一排水花。
　　试过抛石子砸水花，一砸就是五六个吗？
　　就是这种感觉。
　　一个字形容：爽。
　　再加一个字：倍爽。
　　然而海兽的体积过于庞大，他暂时只能做到这样，至多给海兽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无法做到一击必杀。
　　想要更进一步，还需要继续增强力量。
　　连续几次失手，又被莫名其妙的风掀飞，海兽开始变得狂躁，触手挥舞不断，竟然不小心缠在一起。
　　一只两只且罢，至少还能解开。问题是海兽彼此的距离太近，你缠我、我缠你，最终缠成一团。
　　目睹下方的情形，齐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超现实？
　　不可能发生？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
　　再没脑子也该有个限度吧？
　　海兽越想挣开，触手就缠得越紧，触手缠得越紧，挣扎就变得越剧烈，最终缠绕成一个个死结。
　　捕猎不成又被困住，终于有海兽发飙——也或许是发彪，张开布满牙齿的大嘴，对着身边的同伴咬了过去。
　　清晰的-撕-裂-声传来，淡绿色的血液在海面飘散。
　　一个接着一个，海兽们咬成一团，殊死搏斗间，掀起巨大的海浪，动静委实不小。
　　血腥味沉入海底，终于引来一个庞然大物。
　　“呜——”
　　汽笛般的声音突然传来，海水开始翻涌，仿佛有巨岩从海面下隆起。
　　海兽受到惊吓，明白遇到天敌，慌乱之间想要逃跑。奈何缠绕成一团，逃命的速度慢了几倍不止。
　　实在没办法，只能壮士断腕，当场咬断触手。
　　甭管是谁的，也甭管缠得多紧，只要妨碍脱身，统统咬断。
　　如果早一刻下定决心，或许他们还能逃出生天。不能全部脱身，至少可以跑掉一半。
　　可惜醒悟得实在太晚，没等触手全部咬断，海浪掀起数丈，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在海面，就体积而言，不亚于一座海岛。
　　黑影出现之后，没有急着发起进攻，而是抬头确定海兽的具体位置，前腿滑动几下，脖子伸长，张开钩状的大嘴，将海兽连同海水一起-吸-进口中，咔嚓咔嚓嚼了两下，满意的吞入腹中。
　　看清黑影的样子，齐乐很想捏自己一下。
　　海龟？
　　除了个头和与众不同的叫声，外形的的确确是一只海龟，至少是海龟的进化品种。这样来说的话，被他吃掉的是什么，章鱼还是水母，或者有多种基因？
　　吃了一顿夜宵，海龟貌似心情不错。抬头看向半空中的两个人，眼睛眨了一下，似乎不太明白，异族和原生种怎么会凑到一起，而且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海上来做什么？
　　想了半天想不明白，海龟又开始犯困，干脆抛开不去想，滑动两下前肢，缓缓沉入海底。
　　海龟消失后，海面恢复平静，除了半截断裂的触手，什么都没有留下。
　　齐乐拍拍希雅尔，示意他降低高度。等到接近海面，猫爸探出手，一把抓住触手上的尖刺，直接收进空间纽。
　　甭管能不能吃，机会难得，先收起来再说。
　　即使自己不能吃，可以送给太岁，感谢他帮自己照顾小猫。
　　太阳初升，火红的光影照亮海面。
　　希雅尔终于恢复正常，从空间纽中取出一件长袍，包裹住齐乐，用比来时稍慢的速度飞回基地。
　　身体不再发热，齐乐有余暇俯瞰下方景色。
　　广阔的海洋，一望无际。茂密的森林，郁郁葱葱。西边露出沙漠一角，徜徉开耀眼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