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鸟店的香火钱(6)
骷髅崩裂,窒息感骤然散去,如同原本压迫在胸膛的巨石掉落,明焱顿觉轻松。
等到他再度抬手去推身前的木板时,竟发现木板有所松动,无须花费多少力气,就已经挪开一个缝隙。外面血红色的光亮透过狭窄的缝隙,落在明焱的眼里。
又有脚步声渐渐逼近,踩在满地纸钱上,沙沙作响。
明焱眸光一凛,有凌冽的光芒破开漆黑的瞳仁,如利刃出鞘一般锋芒毕露。
作者有话要说:
冷出我也要双更
为了部落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9章 游园惊魂夜 3
无风无雨的地方,偏偏纸钱在半空中飘飘荡荡,跳起冥灵之舞。
眼前是空荡荡的灵堂,没有吊丧的宾客,没有哭泣的亲属,只有纸人顶着惨白的脸,咧开血红的嘴发笑。
油亮亮的黑漆棺材放在正中央,供桌上的蜡烛正滴下软踏踏的白蜡,烛火飘忽,将原本就晦暗不明的地方映得越发诡谲。
肖从朔敢发誓,刚刚看见棺材板动了一下,似乎有东西想要爬出来。他甚至还听到,棺材里发出声响,只闹了那么一刻,偌大的灵堂很快就重归死寂。
借着血红额而幽暗的光亮,肖从朔壮着胆子走过去,踩在满地纸钱上,每一步都沙沙作响。这声音听久了就愈发诡异,让人心烦意乱,仿佛纸钱下面随时会有一双手伸出来,拽住他的脚踝。
肖从朔此刻真恨自己为什么不悄悄夹带手机进来,这么黑的地方,有个照明的东西至少能壮胆。
就在他逼近棺材的刹那,只见棺材板豁然大开,有个身穿大袖宽袍、掌心燃着火光的魅影飞身朝自己扑来,与恐怖故事里的僵尸十成十的相似。
肖从朔猝不及防,几乎听到心脏猛然颤动的声响,他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依照本能拽住那人衣袖,凭着蛮力,用整副身子把人压倒在地。
“唔——”耳畔的痛呼声似乎十分熟悉,肖从朔眨了眨眼,瞬间陷入蒙圈。
借着那人掌心幽微的火光,映入肖从朔眼帘的,是明焱愠怒的面庞。
明焱也终于看清了肖从朔的脸,掌心火光散去,一瞬间,二人的视线又陷入黑暗。
他们实在是凑的太近了,近到鼻息里温热的气息久久徜徉在彼此的面庞。冗长的沉默里带着尴尬,肖从朔轻咳一声,却忘记还保持着拿手肘将明焱抵在地上的动作,讪讪说道:“那个……”
“起开!”明焱一声高呼,天知道被一个大男人用浑身重量压在地上的痛,这回没背过气去还真谈得上幸运。
肖从朔忙不迭起身,还不忘把难兄难弟拽起来:“对不住了。”
明焱扶着腰起来,本想数落他,但转念一想,又深知怪不得肖从朔:“也不怪你。”
“没伤到哪里吧?”肖从朔和明焱走到稍微亮堂的地方,才惊觉眼前人不对劲,“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明焱垂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自己身上披的是猩红嫁衣,绣着鸳鸯的绸缎在灵堂的烛光下,正泛起幽幽光泽。
恶寒感又缠上心头,明焱立即撕扯一般地脱了这件沉重的嫁衣,远远抛在地上。
“难道是冥婚?”肖从朔取了蜡烛走到棺材边,只见零碎的骸骨裹在大红被褥里,俨然是冥婚的配置。
明焱这才意识到,原来刚才他不仅跟一个骷髅躺在棺材里,还大被同衾,做了冥婚仪式。想起刚才的遭遇,他真想一把火烧了棺材。
肖从朔上下打量着怒气冲冲的明焱,玩笑着调侃:“这女鬼有眼光——”
“别闹了。”不知道是尴尬,还是恼火,明焱强忍住踹这人的冲动,沉声道,“你没有感觉到异常吗?”
“异常?”肖从朔一愣,随即摇头,“没有。”
“我也没有。”明焱拿起另一支蜡烛,环顾四周,眉宇深锁,“这里太干净了,一点鬼气都没有。”
“但我们却着了道,这才是最大的异常。”
肖从朔终于意识到,这一回遇到的怪事与往常不同。他不禁再度望向那口棺材,烛光落在漆黑的里面,照亮了零碎的骸骨和血红的裹尸被褥。
“不对劲。”肖从朔拨开裹尸用的缎面被褥,捡起一片崩裂的骸骨,借着蜡烛的光亮观察半晌,终于得出结论,“这东西在烛火下面反光,是塑料制品。”
“什么?”明焱不敢置信,也拾起一片骨头来看,抓到手上时分量太轻,不可能是人骨。
所以,刚才的他被一个塑料道具给调戏了?
明焱顺手丢了碎片,面色阴暗:“究竟是谁在搞事情!”
不想话音刚落,骤有阴风袭来,瞬间吹灭二人手中的蜡烛。一时之间,偌大的灵堂里,只有寻不到光源的血色光亮落在棺材上,而四周一片漆黑。满地纸钱簌簌飞舞,也不知在为谁唱一曲哀歌。
“是我啊——”
黑暗之中,不知是谁在沉沉发笑,缥缈的声音似男似女,捏着腔调回答着明焱的问题。
“你看见什么了吗?”纵使现在情况已经十分危急,明焱仍旧感受不到一丝鬼气或妖气。
“没有。”肖从朔环顾四周,除了静立在灵堂的纸人,依然看不见任何其余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在戏耍他们?
明焱沉吟道:“有人给我们设局,但我们找不到破局的关键。”
“看那里!”肖从朔以为那就是迟迟不肯现身的鬼影,在黑暗里飘忽而来,飞舞着衣摆。
等那东西到了近处,他们才发觉,哪是鬼影现身,分明是明焱刚才丢掉的嫁衣“活了”。
长长的水袖拂过明焱的脸,引得肌肤一片战栗。明焱怒从心起,掌心火光骤然亮起,当即便要引燃衣服。谁知这衣服如同活鱼一般躲过火光,在风中迈起不知名的舞步。
衣服在棺材上起舞,艳红的绸缎衣摆翻飞着,在火光下映出凄厉而诡谲的光泽。白练制成的水袖忽然缠住肖从朔的脖颈,一路盘桓蛇行,渐渐收紧。
窒息感即刻就降临,肖从朔却在此刻忽然灵光一现,凭着最后一口气,踩着棺材边沿就一个接力跳高,单手扯住嫁衣的衣裾,猝然惊呼:“快烧了它!”
兴许破局的关键就在这件衣服上。
明焱穿着这件衣服躺在棺材里完成了冥婚仪式,在他丢弃衣服后,变故随即到来。这是肖从朔在身陷险境的瞬间,唯一能想到的。
明焱见肖从朔遇险的刹那,掌心火焰更盛。燃着熊熊烈焰的手猛然抓住嫁衣,只一瞬间,火舌舔上绸缎,焚烧着艳红凄厉的嫁衣。
肖从朔本以为要殃及池鱼,谁知火焰分明已经燎在他的脖颈,却没有分毫灼热感。他亲眼看着缠绕在脖颈上的白练在火焰中断裂,继而化作灰烬,但是自己浑身上下完好无损。
肖从朔捂着脖子,惊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明焱回答:“我的火不伤人,只烧鬼怪。”
在最后一片绸缎燃成灰烬的时刻,灵堂里血色的光亮骤然便为昏黄,呼号的阴风散去,纸钱也不再飞舞。正如肖从朔所猜想的那样,嫁衣是破解的关键节点。
“妙啊妙啊!”欢快的笑声在身后来,有人一边鼓掌一边走过来,又朝明焱和肖从朔竖大拇指。
从暗处走来的是一名小青年,笑得眼睛眯成缝,衣着打扮时髦得很,怎么看都是阳光好青年,跟阴森森作怪的妖邪截然相反。
肖从朔不知道他的底细,一时之间如临大敌:“你是谁?”
“鄙人姓袁,幸会幸会。”这人却是脸皮厚,仿佛刚刚的袭击都不是他一手策划的,主动和肖从朔握手。
肖从朔尴尬地抽会回手,一脸无语地望向明焱。
很显然,明焱的怒火比肖从朔还要大,毫不客气地问:“恶作剧闹成这样,你准备怎么解决?”
“我道歉,我道歉——”说话间,他又想去握明焱的手,却被肖从朔一把拍开爪子。
肖从朔听着他们说话的语气,越来越迷惑,赶忙问明焱:“你们认识?”
在这人现身的时候,明焱终于看出他的来历。对他来说,眼前这个男人算得上是同类——同样辗转于人间,却早已被世人遗忘,一步一步走向消亡。
《山海经南山经》有云:“有兽焉,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走。”
眼前这个人,正是传言中喜好恶作剧的神兽狌狌化形。鬼屋里没有妖邪鬼怪的气息,甚至十分干净,是因为男人先他们一步处理过。
明焱猜想,应该是恐怖嘉年华的主办方邀请他镇场。而自己和肖从朔的到来,让他以为生意出现竞争对手,所以才出手整蛊,弄出一场闹剧。
小青年见到了明焱,眼睛上沾胶水似的移不开,笑得合不拢嘴。肖从朔怎么看都觉得他脸上写满了好色猥琐不怀好意,叉腰挡在好兄弟身前:“你到底是什么人?”
“鄙人姓袁名侯,已经先你们一步处理掉游乐园里的脏东西。”小青年比肖从朔略矮些,只有偏过头去看明焱,满脸堆笑。
猿猴?肖从朔白了他一眼,心道还真是个好名字。
“我们不是来抢生意的,都是误会。”明焱拨开肖从朔,忽然朝袁侯勾了勾手指头,“不过有件事情——”
袁侯笑眯眯凑上去,谁知就在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人已不见身影。一旁的肖从朔揉揉眼睛,确信自己不是眼花,明焱瞬移了!
无声地出现在袁侯身后的明焱,朝着肖从朔勾唇一笑,下一瞬,一脚踹在那人后腰,占全了快、准、狠,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嘎巴”一声,肖从朔似乎听到了腰骨错位的声音,莫名牙酸。明焱拍了拍手,扯着目瞪口呆的肖从朔扬长而去。
幻境彻底散去,他们仍旧身处鬼屋里,四周一片鬼哭狼嚎。本就兴趣不大的二人跟着后面走来的情侣组成一队,冷漠脸走完全程。直到门口,小情侣还在惊叹,前面的两位壮士心理素质非常人可比。
挤出来以后,肖从朔深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去鬼屋找刺激。
明焱似乎摔得不轻,捂着腰坐在长椅上休息。肖从朔愧疚地挠挠头,去小店买了冰水给他隔着衣服冷敷:“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棺材里飞出来的会是你。”
明焱咬牙切齿地说:“这也不怪你,都是那个袁侯搞的鬼。”
说起这个人,肖从朔满心疑惑:“他这么做究竟是什么用意?”
“他是咱们的同行,以为咱们今晚是来抢生意的,故意施幻术整蛊。”说罢,明焱觉得刚才那一脚还不解气,应该让肖从朔也补一刀。
“你们怎么才出来?”于丽丽拉着小章走过来,似乎在外面找了二人很久。
“在里面迷路了。”肖从朔知道明焱不太会扯谎,挡在前面跟女生们周旋。
明焱扶着腰站起来,慢吞吞走在后面。
小章回头一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又扯了扯于丽丽的衣服。于丽丽回头一看,正巧对上明焱不明所以的眼神,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四人行又走过鬼屋入口,肖从朔一抬头,就看见巨大的宣传牌上那个冥婚新娘。他忽然回忆起什么,指着画像跟明焱说:“你看那个嫁衣......像不像你刚才穿的?”
明焱忍无可忍,把手手指头掰得“咯哒”作响:“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