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大师兄也这样吗(58)
归宁察觉到他的不安,将手放在明烛手背上轻轻一拍,明烛顿时像是被安抚的小动物一样,愣了片刻,才勉强将紧绷的身体放松,缓慢坐了下来,只是眼神依然死死往前面前人。
明昭披头散发,很是不修边幅地坐在归宁对面,完全无视明烛愤恨的目光,熟稔地朝着小厮要了一坛酒,才淡淡地打招呼:“归宁真人,许久不见啊,你怎么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明烛将按在归宁剑上的手缩了回去,不情不愿地偏着头去喝酒,似乎一眼都不想看见明昭。
归宁真人和他寒暄了几句,道:“明重呢?他应该比我们几个要早到才对。”
明昭道:“别管他了,我们商议我们的,就算他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啧,这个小崽子,仔细一看怎么和明重长得这么像?哎,小孩,你叫什么来着啊?”
周负雪在听到明重这个名字时脸色就不太好看,又听到明昭像是逗宠物一样逗他,眉头都皱了起来,但是转念一想,这明昭性子不羁,无论性格怎么渣好歹都是长辈,便忍气吞声地打算开口,坐在自己身边的名字却拍了一下桌子。
“他是谁,关你屁事?”明烛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觉得不爽,从油纸包里捏了个山楂果砸了过去。
明昭眸子弯弯,飞快接过果子,也不动怒,反而直接塞到了嘴里:“唔,这个不错,你在哪儿买的,再给我几个。”
明烛不可置信看着他,似乎被他的厚脸皮震惊了,他扯了扯归宁的袖子,闷声道:“师父,您说的故友就是他?我们这次还要和他一桌吃饭?”
归宁真人惜字如金:“嗯。”
明烛道:“那徒儿能先告辞吗?”
归宁还没说话,明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周负雪挤开,恬不知耻地坐在了明烛身边,一手架在明烛脖子上,仗着自己胳膊长去够明烛怀里的山楂果,他含糊不清道:“好几年不见一回,就这么着急立刻我啊,烛儿,爹爹好伤心啊。”
明昭是个鬼修,当半个身子贴到人身上时,能十分明显地感受到他身上源源不断散发而来的森寒阴冷的气息,明烛浑身的毛都险些炸起来,声音都劈了:“你做什么?离我远点!”
明昭“哦”了一声,飞快地将那包山楂果顺走,溜达回了自己座位上。
明烛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归宁衣袖:“师父,我想回去睡觉。”
归宁真人没说话,伸出手轻轻按了按他的额头。
此时,换了一身衣裳的夜未央从外面撩开帘子走来,随意扫了一眼,微微抱拳,道:“见过前辈。”
明昭在前几年的秘境中被这毛头小子夜未央抢过镇灵灯,但是一码事归一码,此番相见也没有甩他脸色,淡淡道:“坐吧。”
明烛抿着唇站起来,给归宁真人施了一礼转身便要带着周负雪离开。
明昭轻轻点了点桌子,发出一串轻缓的声响,接着一直在旁边打盹的掌柜突然张开了眸子,随手一挥,原地化了泛着蓝光的结界将门堵死。
明烛怒而回头:“你什么意思?!”
明昭没说话,归宁真人却道:“拿好你的东西,在旁边吃去,别说话。”
明烛怒气顿消,但还是恶狠狠地看着明昭,带着周负雪选了个远远的位置,将一包石头糖咬得咯吱作响。
那三人坐在一起后,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
明烛生了一会气就消气了,他趴在桌子上,用面具挡住自己半张脸,对周负雪小声道:“负雪,你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吗?”
周负雪摇了摇头。
明烛顿时有些失望,大出馊主意:“你修为比我高,能把神识伸过去听一听吗?”
他趴在桌子上,眸子微微漫着水光,如同浸水的琉璃,周负雪原本想拒绝的话顿时堵在了口中,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将一丝神识触角般悄无声息探了过去:“我试试。”
明烛立刻振奋了起来,不过那神识还没碰到他们五步外,突然被什么阻挡住了,周负雪猛地将神识收回,头疼地按住了额头。
明烛吓了一跳:“十三?”
有人逆光而来,脚步声极其散漫,周负雪强忍着头痛抬头望去,就看到一个和他极其相似的男人正揉着头发,英俊的脸上满是懒散,就连说话也都是将唇启了一条缝隙,一字一句挤出来般懒散无力。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手。”
周负雪一惊,半晌才哑声道:“是。”
那人懒洋洋说完一句话,就走到归宁真人那桌坐下,手肘撑着脸侧,眸子低垂,仿佛下一瞬就要睡过去的慵懒模样。
归宁道:“明重,你去哪里了?”
周明重打了个哈欠,赖叽叽道:“迷路了。”
明昭在一旁边喝酒边看着周明重笑,满满的不怀好意。
周明重道:“你做什么笑成这副贱样子?有话就说。”
明昭朝着周明重旁边蹭了蹭,伸手揽住了周明重的脖子,险些将周明重从座位上勒下去。
“到底怎么了?”
明昭笑吟吟道:“我听归宁说,你那好儿子觊觎我家宝贝儿子,这事儿你知道吗?”
周明重一皱眉,神色还是恹恹的:“什么时候的事儿?上床了吗?”
“还没有。”
周明重道:“还没上床你和我说觊觎,觊哪门子觎?滚边儿去,等他们上床了再同我说。”
说着手上一施力,将明昭给按了回去。
归宁真人和夜未央听的满头黑线,十分不能理解这两个当爹的在得知自家儿子可能是个断袖后为何还能保持如此冷静的神色。
归宁真人忍无可忍:“你们够了,不过是少年人的一时冲动,你们怎么还当真了?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出去!”
俎上鱼肉
明烛感觉到明昭和周明重时不时朝自己看来的眼神令人有些头皮发麻,他哆嗦了一下,悄悄往周负雪身边靠了靠,小声道:“那是你爹吗?”
周负雪轻轻“嗯”了一声。
明烛道:“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也不干人事呢?”
周负雪:“……”
不过明烛说的也没错,明明是自己亲儿子,一看到没有灵脉就弃之如敝履,这么些年不管不问,连明昭把他送来当剑鞘的事情指不定他也知道,这么一想,周明重似乎更不是个东西了。
明烛看到周负雪无语的表情,顿时反应过来,再怎么说那也是别人亲爹,断然没有被一个外人指着鼻子骂的道理,他干巴巴道:“对、对不住,我不是那么意思……唔,我就是……胡乱说说的……”
周负雪垂眸,淡淡道:“我知道。”
接下来的半个多时辰,两人都没有说话,而不远处的归宁几人却一直在低声商讨着什么,视线一直朝着飘来,让明烛本能地感觉到了一阵惊悚。
直到归宁真人挥开结界,他才拔腿跑了过去,蹲在归宁真人身边抱住他的腰,小声道:“师父,你们到底在谈什么啊,徒儿能走了吗?”
明昭看到自家儿子那么粘外人,大概是觉得有些不爽,皮笑肉不笑道:“儿子,我们在商量你和负雪的婚事呢,冒昧问一下,你俩在一起,谁上谁下?”
明烛:“……”
周负雪:“……”
明烛瞪大眼睛看着明昭,反应了半天才不可置信地哆嗦道:“你、你……”
他吓得浑身都在抖,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归宁真人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似笑非笑道:“明昭,你再多说一句,今日这顿酒钱就你来付。”
穷鬼明昭顿时做了个“我闭嘴”的手势,不敢再说话了。
明烛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变得铁青,将手中油纸包的石头糖如同天女散花般劈头盖脸洒了明昭一身,转头飞快跑开了。
周负雪见状,朝着众人礼数有加告了辞,也无奈地跟上去。
明昭被砸了一头糖饯,也没在意,反而将散落在桌面上的碎糖用手拢了拢,拢成一堆捏着塞到嘴里,“嗯”了一声,对归宁真人含糊道:“归宁啊,看在我几乎跑断了腿前来赴约的份上,等会给我买包糖呗,喏就这样的石头糖。”
归宁理都不想理他,转身就走。
明昭哎哎地跟上去:“你你别走啊,酒钱付了吗?”
而另一边,明烛怒气冲冲地从窄巷里走出,天色也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主街上人群依然未散,反而增添了一些夜市的摊位,道路两旁暖色灯笼几步悬一个,将一整条街照得恍如白昼,竟然比白日还要热闹些。
周负雪不近不远地跟在他身后,轻声道:“师兄,你慢一些,当心撞到人。”
明烛转头瞪他一眼,道:“都怪你。”
如果不是周负雪脑子发昏做出那等冒犯之事,明昭也不会拿这破事来打趣他。
周负雪无奈道:“是,是我的错,师兄原谅我吧。”
明烛道:“才不原谅!”
片刻之后,明烛手中捏了个竹签,上面插着两个烤得香香脆脆的小黄鱼,他吃得眸子都弯了起来,含糊不清道:“好啦好啦,看在你请我吃小黄鱼的份上,就原谅你这一回。”
周负雪简直无奈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师兄高兴就好。”
小黄鱼还没巴掌长,鱼骨和鱼刺全都被炸得酥黄一片,也不用担心会被刺卡在喉咙,明烛直接吃上了瘾,索性蹲在摊位旁不肯走了,眼巴巴瞧着一堆小黄鱼,口水都要流出来。
周负雪劝道:“师兄,吃多了对喉咙不太好,我们明日再来吧。”
明烛才不管他,直接从他怀里一通乱翻,抓出来一堆碎银子,买了一堆小黄鱼抱在怀里,打算回去给几个师弟师妹分。
明烛吃得心满意足,信步走在夜市中,用周负雪的钱四处挥霍,直到周负雪怀里全都是吃的玩的,再也拿不下时,他才疑惑回头,道:“你出门带这么多钱干什么?我都花不完。”
周负雪:“……”
拿这么多就一定要花完吗?这哪里养出来的败家子?
周负雪将险些掉到地上的纸包脚尖一踢,再次落在了怀里一堆杂物上,他被这么折腾也不觉得厌烦,淡淡道:“无心剑的剑鞘是之前五师兄给我的,但是这么些年早就磨损得不成样子,我此番出来是打算买个合乎心意的剑鞘。”
只是剑鞘没买到,反而被明烛挥霍了个干净。
明烛“哦”了一声,低头数了数手里的银子,猛地抬起头,扯开一个灿然的笑容,笑靥如花道:“祝贺你,现在你连个剑穗都买不到了!”
周负雪:“……”
还不是因为你!
明烛没有丝毫自觉,哈哈拍着周负雪的肩膀,不知所云一堆话,周负雪仔细听了听,这才辨认出来他是在幸灾乐祸。
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来的脸幸灾乐祸。
直到夜半时分,两人才一路晃回了落脚的客栈。
归宁真人喜静,不喜人打扰,所以一整个客栈都被他包了下来,除了日照的人几乎没有外人。
明烛刚刚踏入客栈的大堂,便瞧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周明重正坐在中央的长凳上,对面正坐着日照的几个小辈,极其尊敬地在和他说话。
其中便包括沈红川。
明烛瞳孔剧缩,几乎是势如闪电地冲了过去,一把将沈红川扯起挡在了他面前,满是忌惮地看着周明重。
众人都被他这个动作惊住了,愕然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