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茶杯放下,说起了一段庄满不曾听过的历史:“九星共和国也不是一直都这么强大,它的前身也曾弱小到被人侵略得千疮百孔,有人为了救它,把所有道路都试了一遍了,最终才出现了后来的新中国。”
“这段历史等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不过当初有一件事,和现在你遇到的情况有些相似。”
庄晏明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浅灰色的睡衣在暖色灯光下,衬得他像一副复古画卷里的人。
“九星共和国的前身也面临过来自强大者的威胁,那个时候我们的先辈还没有拥有核武器,也无法抵抗来自核武器的威胁。”
“先辈们甚至不清楚,那句威胁只是威胁,还是一个提前预告,所以他们以最坏的结果想了个办法。”
“什么办法?”庄满紧张道,“先下手为强吗?”
“什么先下手为强哈哈哈哈!”庄晏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们和那个国家隔着一片海洋,那个时候的我们甚至没有一艘像样的军舰,甚至建国后面对强者的威胁,能做的就是把陆地炮搬上甲板,以此表示我们不退一步的决心。”
庄满想象不出来这种景象,军舰没有,唯一能在海上对抗的手段,居然是把陆地炮搬上船,这是他不曾看过的历史,却是古地球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说远了。”庄晏明端起半凉的茶汤喝了一口,“说回刚才的话题吧。”
“那个时候面对不知真假的核武器威胁,我们的领导人想出的办法是,带领所有人民跑到另一个同样强大的国家。”
“如果对方真的轰炸我们的领土,至少我们的人还在,如果对方想杀了我们所有人,那就得对那个国家发动攻击。”
“很奇怪对不对?”庄晏明问道,“但这是在先辈们无法判断这个威胁是真是假的情况下,所想出的办法,或许这个办法带着玩笑的成分,但是按当时的国情来说,如果真的发生了,我们先辈肯定会想办法拉另一个国家下水。”
“当人力无法抵抗时,不妨拉另一个强大的国家下水,让这个强大的国家为了自身利益不受到威胁,而去震慑对方,以此保全弱小者的存活。”
“当然,最后我们没有真的跑到另一个强大的国家,那个霸权国家也没有真的对我们发动核武器攻击。”
“但是从这件事里,你就能知道,为什么塔里星系的军团长会这么做了。”
庄晏明看着沉默的青年,轻声道:“因为用刚才那件事里的国家,身份转换一下,在钱博他们眼里,我就是可以震慑其他高等文明的一方。”
“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塔里星系人,不了解九星共和国,不了解外面星际的形式,无法上桌吃饭分资源,甚至因为我来自高等文明,所以对我的身份有很大滤镜。”
“他们不敢赌自己的行为会不会被追责,不敢赌塔里星系会不会被牵连,但是他们只是想用自己能想到的办法来帮助塔里星系,这算做错了吗?”
“别的星系不愿意跟他们交流,那他们就想方设法,明明身为当权者,却把自身安危放在一边,哪怕当卧底也要获取其他象限的信息。”
“当可能东窗事发时,他们无法揣度其他文明对他们的做法是何种态度,所以他们用最坏的结果来做选择。”
“事情或许会发生,或许不会发生,但是在没有尘埃落定前,谁都不敢赌一定不会发生,所以他们只是做了一个当权者应该做的选择。”
“无论是拉我下水,让我为了自身利益不受损害而帮他们掩护也好,还是利用你的存在,让我不得不帮他们一把也好,他们的做法很正常,很符合他们这个位置的想法。”
“无论何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庄晏明淡然道,“拉我下水,让我和调查组,和星际种族联盟抗衡,至少我身后站着九星共和国。”
“他们身后的塔里星系还需要依靠他们,成不了他们的依靠。”
“钱博他们的做法,就像当年我们领导人开玩笑说的那句话一样,如果对方真的对我们国家领土进行核武轰炸,我们就跑到另一个大国的领土里。”
“无论是为了利益还是交情,那个大国被迫下水,就能给我们争取一丝生机,只要人不死光,我们就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庄晏明叹了一声:“儿子啊,种族与文明的发展,不要说道德,要说延续性,能让塔里星系在可能面临的危险中安然无恙,保留火种的办法,你就不能用道德标准来看待他们的选择。”
“当塔里星系成长起来后,钱博他们的做法不会被人指摘,但是如果塔里星系,真的因为他们在驻军飞船上拿了那么多资料被牵连。”
“你应该知道,没有未来与火种的种族,他们没有为自己辩论的机会。”
“卑鄙,无耻,下作,不择手段,狼心狗肺,害了所有塔里星系人民等等罪名,都可以冠在他们头上。”
“那个时候没人去思考他们为什么会潜伏在驻军飞船,为什么会偷偷拷贝资料,哪怕那些资料不涉及驻军机密,仅仅只是一些其他象限的星际种族都知道的事。”
“当最坏的结果出现,高等文明要对他们清算,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说是他们害了塔里星系,而不去想他们当初为什么选择通过潜伏来获取信息。”
庄晏明站起身,走到两眼通红的青年身边,蹲下来看着他:“记住,星际时代弱肉强食,如果背后的星系无法成为你的依靠,要不你就成为它的依靠,要不你就努力地帮助它发展,但是不要牵连到别人轻易可以夺取的它身上。”
“爸爸不会怪他们,因为我知道,要是按道德来说,他们肯定会被指责,可是如果事情如他们所想的最坏结果发展,难道要让他们为了自己的道德,让塔里星系所有人共沉沦吗?”
“弱小者在无法抵抗可能出现的侵害时,要想方设法,努力地保留火种,保留发展的可能。”
“只有强大起来,才能制定规则,才能让当权者不再小心翼翼,不再揣度高等文明的心思,和担心可能出现的最坏的结果。”
眼眶中的泪水滚滚落下,说不清是感同身受,还是觉得自己过于清高,庄满觉得自己也挺坏的,居然用道德来给钱博等人的选择定性,可他却忘了一件事。
他有庄晏明这条退路,再不济还有祁斯理和外公他们,但是钱博他们没有,他们身后的塔里星系还需要依靠他们。
“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庄晏明笑着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年轻人总是一腔热血,爱恨分明,这是很好的一件事。”
“你不必自责,你如今站的位置和他们不一样,你的目标和他们不一样,你的责任和他们也不相同,所以才会觉得无法理解。”
“等你长大了,就好了。”庄晏明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还小呢,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保持本心就好了。”
肩膀的布料被滚烫的泪水浸湿,庄晏明美滋滋地安慰儿子,突然有些理解那些有了孩子就万事足的人。
不过有一说一,儿子的发质真好,又黑又亮,这点随他。
默默难过的青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自己幼稚的想法有人理解,有人包容,无论是庄晏明还是祁连域,都能站在他的角度去理解他的纠结,这明明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可是他就是开心不起来。
庄满有些难受,觉得自己有些卑劣,有些幼稚。
为什么不能站在对方的角度,去看待问题,为什么不能想得长远一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当好一个军团长。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任由自己当一个幼稚的小孩,在这间书房里,对着自己的父亲露出最幼稚的一面。
直到庄晏明的手一直抚摸他的后脑勺,哭得难受的青年哽咽道:“爸,你别拔我头发了,真的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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