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玉立即接口:“您那时受了影响,此事当不得真。”
师无衍:“你非要这般嘴硬?”
谢执玉:“我只是就事论事,您是我的师尊——”
“你我那时便已有越矩, 而今还来谈什么师徒之分。”师无衍蹙眉说道, “分明是掩耳盗铃, 自欺欺人。”
谢执玉:“……”
谢执玉说不出话。
其实若一定要反驳,他也能找出无数理由,可不知为何,师无衍将话说到此处, 他便觉自己已无法反驳了。
就算他装着听不懂师无衍的话语,却无论如何也瞒不过自己的心, 那时在幽冥山时,他与师无衍如何亲近, 此事他是无论如何也避不过的,他总不可能迟钝到那般地步。
可他心中却总有个难以越过的绊子,正卡在他心中,令他无所适从,挡在在所有同师无衍相关的事情上,哪怕他不愿提及,却怎么也迈不过这个坎。
而师无衍并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不言,便自行照着自己方才的思路,接着说了下去。
“你既已找完了借口,那接下来……”师无衍那声调渐低,好似摆明了要诱骗谢执玉上鈎一般,那语调中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与意蕴,道,“也该犯错了吧?”
谢执玉:“……”
可恶,这公狐狸。
他以往总觉得师尊孤高自傲,就算不是仙门闲谈上所说的无情道,可与之相比,大概也差不了多少,可如今看来,这一切倒像是师无衍对外的表象。
他也不知而今师无衍究竟过没过那个求偶期,如今这反应究竟是师无衍平日便会有的模样,还是受了这所谓求偶期的影响。
他甚至分不清师无衍对他的喜欢究竟从何而来……
哪怕师无衍已同他说了,此事绝对与凌玉没有半点关系,他却仍忍不住要去胡思乱想。
他与师尊相识的年岁,似乎并无师尊与凌玉认识的岁月要长,而师尊以往对他总是清冷,如此忽然同他表露心中所想,又在他失踪了百年之后,总令他觉得有些突兀,忍不住要将此事往凌玉身上带。
若他不能厘清此事,不能解开这困惑,他自然绝不可能承认自己心中那丁点的背德之念,可师无衍铆足了劲撩拨他,他恨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几乎没有任何破解之法。
他若能让师无衍说明……
不,他这人可不会拐弯抹角,既然他有疑惑,他自然得让师无衍主动为他说明。
谢执玉紧张瞥了师无衍那面容一眼,又咽了口唾沫,压下心中那可能知晓真相的不安,低声道:“犯错……也可以。”
师无衍显然一怔,怎么也没想到谢执玉竟真的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可我心有疑惑,希望师尊能为我解答。”谢执玉深吸了口气,问,“此事若有答桉,我或许……或许能够考虑一二。”
师无衍已抑不住眸中那讶异神色,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自然要去把握,他立即便点了头,道:“你说。”
“您是我师尊。”谢执玉说,“我以为您只是我的师尊。”
师无衍想要开口,谢执玉却微微摇头,令师无衍稍缓一些,先等他将后头的话语说完再说。
“我在宗门之时,您对我……实在有些冷澹。”谢执玉道,“除了指教剑法之外,私下好像已并无多少话要说了。”
他若去回忆,以往师无衍实在话少,他二人就算交谈,也只在剑术之上,当然,师无衍是会关心他的日常起居,可这似乎本就是身为师尊该做的事,他门中所有收徒的长老均是如此,并无特殊,至少他并不能从师无衍对他的态度中看出多少不同。
他以为……至少他以为。
若师无衍当初便对他有与常人不同的情意,那总该在对他的态度中表现出些许异常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他发觉自己身有魔血,可能将要入魔时,心中最初的想法,便是担忧师无衍知晓此事后,或许会直接杀了他。
他觉得自己在师无衍心中,与那苍生大道相比,实在微不足道,就算他是师无衍唯一的弟子,师无衍对他也并无特殊,他若是不早些逃跑,或许便真要死在师无衍剑下了。
“您的转变……有些太过突兀。”谢执玉小声说道,“您既想要我犯错,总该坦白心意,让我知道您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吧?”
师无衍:“……”
师无衍微微蹙眉,哪怕谢执玉说得算不上多么直白明了,他却已明白了谢执玉心中的想法。
这小子……总不会还对凌玉之事念念不忘吧?
师无衍道:“我对你与他人不同,难道你当年看不出来吗?”
谢执玉:“?”
不同?
哪里有不同?
“您对我有不同?”谢执玉迟疑不解,几乎抑不住心中困惑,“您对我与门中其馀人……也并无多少不同啊?”
师无衍挑眉:“他们可没有我亲自指点。”
谢执玉:“您是我师尊,这不是您的分内之事吗?”
师无衍又勉强开口,将话说得稍稍直白了一些,道:“你每每要下山代宗门执行任务,我总是会很担忧。”
“这也是师尊本该做的事吧。”谢执玉小声说,“再说了,您又没同我说过,我怎么知道您在担忧。”
师无衍稍稍一怔,心中还埋怨着谢执玉太过迟钝,他自觉当年对谢执玉已极为不同了,谢执玉竟然全都不曾看出来,竟还需他现今来一一说明。
师无衍道:“这些年来我给你的丹药。”
谢执玉:“是师尊的分内之事。”
师无衍:“你闭关之时对你万般嘱托。”
谢执玉:“也是师尊的分内之事。”
师无衍:“……外出之事,总会带你一道同行。”
谢执玉:“这不还是师尊的分内之事吗!”
师无衍:“……”
师无衍稍稍有些呆住了。
他显然从未想过谢执玉所说的这些话,可如此一一去想,好像……也许……大概……他记得宗门内的其馀长老,对比较看重的徒弟,也是这样的。
他从未收过徒弟,谢执玉是那唯一,他当然没有半点指教徒弟的经验,他以为自己已对谢执玉足够不同,毕竟他对宗门内其馀人更加冷澹,既是如此,谢执玉难道不该是一眼便能看出来的吗?
“您若是这般,我怎么可能会知晓……”谢执玉嘟囔着说了一句,又道,“我离开百年,如今回来时,才见您稍稍与以往有些不同。”
师无衍:“你都说你要与魔尊双修了……”
谢执玉:“非得如此……您才能有反应?”
师无衍:“我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谢执玉:“……”
他蹙眉看着师无衍近在咫尺的面容,心中有个模煳不清的念头正在不断浮沉,他好像至此方才明白过这件事——他与师无衍相同,在情感一事上未免太过迟缓,可他又与师无衍不同,师无衍这表达心中情感的方式……未免也太古怪了吧?!
谢执玉觉得自己好歹是个正常人,若他真对一人有想法,他总该会直接一些,心中想了什么都要直接出口,才不会这般拐弯抹角,磨磨唧唧……就这样,还算得上是剑修吗!
他们剑修做事做人,就是该坦坦荡荡!大胆直接!又不是那些学术法拐弯抹角的宗门,这般拖延着心中想法不肯出口,那还有什么意思!
谢执玉再看向师无衍,问:“若我不偷偷离开,您难道要一辈子也要忍着不出口吗?”
师无衍:“……”
谢执玉:“你若非得要有刺激……”
师无衍:“……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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