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京,”他转过头,漆黑润泽的眼眸深处有青涩不安的局促,也有仿佛满溢的甜蜜和喜悦,然后他张开嘴,对阮玉京说了几个字,最后问阮玉京:“好吗?”
凌晨三点多,阮玉京被一阵尿意憋醒,看一眼墙上的时钟,他手肘撑着身体爬坐起来,昨夜喝了太多酒,还泡了那么久的温泉,他现在嘴唇干得像要冒烟一样。
小腹一阵阵发胀,太阳穴跟着一阵刺痛,阮玉京抬手揉了揉额头,脑海深处猝不及防浮现零星碎片。
漆黑一片的夜幕里,他迈步走进灯火璀璨的宴会厅;闹哄哄的宴会厅里,他接受一张张面目模糊的脸孔的轮番敬酒;宴会结束了,他走出宴会厅——他似乎还在黄晕的灯光下,看见一道颀长的人影……然后呢?一片空白。
似乎离开宴会厅之后,他便径自走回了房间,自己洗澡、自己更衣、自己睡觉……直到凌晨三点多,躺在床上睁开眼睛。
转过头,屋子里漆黑一片,窗外的月华因此显得愈发明亮和皎洁,看一眼天际那轮高悬的明月,阮玉京低头按了按太阳穴,然后掀开被子走下床,朝盥洗室的方向走去。
他打算先去上一个厕所,再倒一杯水给自己喝,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刚刚推开房门,在被月华笼罩的起居室里,看见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脑子本来就混沌不堪,那一霎近乎一片空白。
阮玉京身体僵硬地站立在原地,脑子里飘过的一排排字幕都在询问同一个问题:宫明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宫明决俨然已经睡熟了,不受约束的信息素一丝两缕地飘散开,浮动在周围的空气中,阮玉京呼吸着那缕浅淡的信息素气息,身体感到些微不适,心绪鬼使却神差地平定下来。
他重新抬眼,朝那人的方向望去。
静静地打量他。
起居室靠墙的地方摆放了一组布艺沙发,宫明决此时此刻就阖眼躺在那张沙发上,月光晈白,将那道高大的身影照出一个朦胧的轮廓。
他上身穿一件纯白色的棉质短袖T恤,下身一条浅灰居家长裤,脚光着,腰间盖一条薄薄的几何花纹毛毯。
沙发足够宽,却不够长,他纵使侧躺着,也屈起了双膝,小腿往下的位置仍伸出沙发外,看起来特别委屈。
阮玉京第一反应是自己还没睡醒,仍在睡梦中,不然没法解释眼前的画面,原地站了一会,他屏着呼吸走上前,在沙发旁蹲下身。
地面铺了厚实地毯,吸收了阮玉京的脚步声,从迈步到下蹲,他没发出一点声音,宫明决因此半分没受到打扰。
他仍然熟睡,呼吸绵长而均匀,两片薄薄的眼皮轻轻地合起,长而密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黑色的阴影。
宫明决的骨相是偏硬朗的那一类,不如阮玉京那样精雕细琢,却透着一股随性和洒脱,他笑起来尤其好看,眼神明亮,笑容干净爽朗,仿佛周围的光都会因那笑而明亮几分。
阮玉京抬起一只手,隔着一层空气,描摹他的眉眼。
结果不知那人睡觉太浅,还是阮玉京手不稳,碰到了他,阮玉京的手抬起来没多久,眼前人的呼吸节奏发生变化。
他的眉宇间紧接着拧起一道浅浅的褶皱,人看起来就像是要苏醒了。
阮玉京有种偷盗被人抓了现行的感觉,他心里一慌,赶忙起身往后退去。
可他刚睡醒不久,又喝了那么多酒,他脑子不清醒,又刚刚入住这个房间,他不熟悉房间的布局,起身的动作又太快……
沙发旁的落地灯被他碰到了灯罩,灯身摇晃了几个瞬间,在他反应过来要去扶之前,直直歪倒在一旁的圆木矮几上。
“哐啷”一声巨响过后,屋子里重归一片静谧。
阮玉京屏住呼吸看着沙发上的人,暗暗祈祷他并未被惊醒。
可是,怎么可能呢?
宫明决先是抬起手搓了搓脸,然后睁眼朝着阮玉京望过去,看见苏醒的阮玉京,他似乎并不惊讶,推着沙发坐起身,用带着困倦的声音对阮玉京说:“怎么自己起来了?想喝水还是想上厕所?我陪你去。”
阮玉京没有说话,静静凝望着他。
宫明决从这一片静默中读出了什么,抬眼望过来。
他在阮玉京的脸上看见强作镇定的凛然,也有无法掩饰的戒备,和不动声色的打量。
这不是一个喝醉的人该有的眼神,几小时前,那位完全看不出醉意的阮玉京,也不是这个眼神。
宫明决说:“醒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今天入V有三更,这里是第一更,后面还有两更,别漏看了!
第26章 纷繁错乱
阮玉京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点头。
他心里其实有好多问题,可是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宫明决深更半夜,也没有戏弄人的心情,清了清嗓子,直接开口,解答了阮玉京的疑惑,“你喝醉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我送你回来。”
阮玉京低头去看自己的膝盖和手肘,后知后觉地感知到一些此前被忽略的痛意,他心里的疑惑更加多,眉毛也更深地拧起来。
自从毕业进入阮氏,阮玉京不止一次参加类似的酒局,他酒量不太好,即便经年累月去练习,依旧不见多大增长。
也因此,他喝醉的经验可谓十分丰富。
喝到断片的次数却不多。
严格来说,这是第一回。
他知道自己醉酒之后,会出现一些不受控的行为,理智尚在时,他会主动去约束这些行为,可是断片意味着酒精对他的中枢神经系统产生足够强大的抑制,以至于短期记忆向长期记忆的转化都出现问题,更别提自控力、判断力这些更高一级的功能。
他的心底涌现一阵不安,望了望宫明决,最终问道:“然后呢?”
宫明决从他语气里读出戒备。戒备什么?
戒备自己趁他睡熟对他做些什么吗?
还是更加担心两个人的关系因此破露在其他人面前?
淡道:“然后担心你半夜再出事,留下来看着你,怎么?你以为我留下来是为了什么?为了睡你?”
阮玉京听出他语气的讽刺,脸色跟着淡下来,“我没那个意思。”
宫明决却已经不愿再跟他多说了,“没有就好,既然已经醒了,那就用不着我了,想干什么你自便吧,我继续睡了。”
“放心。”他继续道:“闹钟我已经定好了,天亮之前我就会走,不会让别人发现的。”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继续开口,拉高腰间的盖毯,面朝着墙壁,重新躺回沙发上。
阮玉京静静凝望着他的背影,一些话涌到嘴边,最后还是重新咽回喉咙,他低下头闭了闭眼,朝盥洗室的方向走去。
“砰”一声,关上门。
解决完生理需求,阮玉京走回洗手台前,盥洗室里灯光明亮,将阮玉京的面容映照得十分清晰,也愈发苍白。
阮玉京静静凝望镜子里的自己。
他的骨相当然还是优越的,弧度流畅,每一处转折都恰如其分,皮肤却在宿醉与缺乏睡眠的双重折磨下,显出几分暗淡的色泽。
阮玉京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低下头,打开水龙头。
宫明决是S级Alpha,整个北城的S级Alpha只有他一个,他还拥有那样的家世与背景,那样的性格和皮相,他想要什么样的人得不到?他凭什么在自己身上继续浪费时间?
所以,别想了。已经结束了。多森·晚·想也没用。
水龙头被关上,水流随之消失,阮玉京手撑着洗手台面,缓解起伏的心潮,少时,他将擦手的纸巾丢进纸桶,推开门走出去。
那张宽大而柔软的布艺沙发上,宫明决仍然背对着阮玉京侧躺着,光太暗,阮玉京看不清细节,只隐约捕捉一个模糊的起伏的轮廓。
阮玉京应该无视那道轮廓,径自回屋,经过他身边时,脚步不知何故停下来。
他在一片黑暗中静静凝望着那道轮廓,片刻后,开口喊了他的名字,“宫明决。”
宫明决没有应声。
阮玉京知道他并非睡着了,没听见,他只是单纯不想搭理自己而已,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今晚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今晚我可能要跟那些虫子一起,睡在园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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