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长孙莲雯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摸了摸小孩子柔软的黑发,转身离开。
姜明晏望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位看似不起眼的老者身上。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
元婴之上,还有化神、洞虚、渡劫。
这个世界,就是实力为尊。
他哪怕昨日赶了回来,又能如何呢?
灵根破碎,练气修为。
不过也只是风骨狼的口下亡魂罢了。
姜明晏抱紧了怀中小小软软的幼童,凤眸沉冷。
“我想找一位丹修。”他道。
“我有一位信得过的丹修。”唐九站在他身旁,静静道:“我会帮你把他请来的。”
“我这里还有灵植。”姜明晏垂眸:“很多。”
岁岁可以控制碧叶金丝桃和凝血草。
岁岁那株凝血草虽然是偶然之中踏上道途,但它也有一点是旁的灵植比不上的。
凝血草虽称不上遍地都是,但也分布广泛。岁岁那株凝血草可以从其余的普通凝血草那里得知消息。
岁岁先前致力于为自家兄长准备多多的花花。所以每当凝血草传来消息,岁岁就会派碧叶金丝桃去查看。如果条件允许,碧叶金丝桃就会将凝血草发现的灵植采回来。
断断续续地,姜明晏的兰秋楹镯中多了许多灵植。
“好。”唐九深深看了姜明晏一眼,颔首应下。
当天下午,唐九就去了山河城。
第三日,他带回来一位白发苍苍的丹修。
姜明晏将丹方和数个玉盒交给了丹修。
丹修用了三日,堪堪炼制出一枚丹药:“你给我的丹方太过玄奥,这一枚,也是侥幸。”
丹修捋着雪白的胡子感叹。
姜明晏看着玉盒里面灵光内敛的丹药,薄唇微抿:“多谢。”
“不必客气,你也付了报酬。”丹修摆摆手:“那株夏冥莲,我很喜欢。”
丹修走后,岁岁仰头望着兄长:“哥哥,你要闭关了吗?”
闭关这个词,是岁岁刚从唐九那里学到的。
“是。”姜明晏轻轻顺着小孩子软软的脊背抚了抚:“岁岁和大黑在房间外面等哥哥几日好不好?”
岁岁点头,瘦了一大圈的黑犬也低低呜咽一声。
姜明晏进了唐氏药行中的一间炼丹室。
岁岁坐在大大的木椅上,黑犬紧挨着椅子趴下,尾巴圈住一只椅子腿。
太阳渐渐隐入群山,不论唐九如何劝说,小孩子依旧坐在椅子上,望着紧闭的屋门,不肯离开。
突然,小孩子心脏砰砰直跳起来,肉乎乎的手腕上灰扑扑的镯子在发烫,似是无声警告着什么。
“哥哥!”岁岁爬下椅子,跌跌撞撞地冲向炼丹室。
“岁岁……”唐九连忙要去阻止:“不要捣乱。”
他在当初调查姜明晏和岁岁时,就知道了姜明晏灵根破碎之事。虽然姜明晏没有明说,但他也能猜出,姜明晏买下墨篱草,又找丹修炼制丹药,是为了恢复灵根。
“汪汪——”黑犬颈背部的毛发耸立竖起,獠牙露出,挡在小孩子身前,朝唐九发出警告般的叫声。
“哥哥,受伤!”岁岁声音中带着哭腔:“岁岁要找哥哥!”
唐九迟疑。
他知道岁岁不是胡闹的小孩子。
而且,灵根破碎,真的还能再愈合吗?
唐九一直怀疑着姜明晏给出的丹方的真实性。毕竟,他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丹药可以治愈破碎的灵根。
灵根是修者沟通天地灵气的桥梁,岂是那么容易被治愈的?
唐九先前不提,是不愿打破姜明晏的期望。
他虽没有体会过灵根破碎的痛苦,但只要一想,便觉遍体生寒。
他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姜明晏呢?
因此,他不愿提,不敢提。
可是如今,看着圆圆小脸上满是焦急的岁岁,他沉默一瞬。
然后,他做下了决定。
“岁岁,让大黑让开。我帮你打开炼丹室的门。”
岁岁连忙抱住黑犬的脖子,小手轻轻顺着黑犬颈背部耸立的毛发:“唐九不是坏蛋,大黑不凶,大黑让开路好不好?”
黑犬在小孩子的安抚下慢慢收起獠牙,让开了路。
唐九大步上前,灵力鼓动,硬生生打开了炼丹室的石门。
“哥哥!”下一刻,小孩子步伐急促,歪歪斜斜地扑了过去。
姜明晏坐在炼丹室地上的蒲团上,面色惨白,冷汗已经浸湿了黑发。
“哥哥。”岁岁趴在兄长膝上,额间明灿的红痣隐隐作痛。
他恍惚中看到了一柄长剑。
一柄流光溢彩,明光灿灿的长剑。
如此的……熟悉。
“哥哥,岁岁难受……”小孩子咕哝着,昏沉沉的倦意潮水般上涌。
“岁岁!”唐九惊呼出声。
只见小孩子趴在姜明晏膝上,沉沉睡去。
不合理。
唐九想。
他上前几步,要去将岁岁抱起。
但是,他还没碰到小孩子圆乎乎的小身体,就被一股溢散的汹涌灵力推出了炼丹室,和黑犬跌成一团。
“岁岁!姜明晏!”他愕然抬眸。
炼丹室已经被青金交织的灵光淹没。
第36章
姜明晏在服下复灵丹后不久, 就察觉出不对。
复灵丹入口即化,磅礴的药力冰凉清润,顺着喉咙向下扩散, 最终一股脑地涌入丹田。
但药力刚刚进入丹田, 丹田中就升起一股截然相反的滚烫热意。
姜明晏还不曾凝练出神识。可即便如此, 他也能感知到清凉药力与丹田中涌出的灼热交汇碰撞,在丹田里掀起滔天巨浪。
下一刻, 黑暗袭来, 剧烈的疼痛轰然荡开。
……疼。
很疼。
姜明晏在那短短几息之间, 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的, 只有无穷无尽的痛意弥漫。
他恍惚间似被人碾碎了全身的骨头, 血肉模糊地扔进滚烫热水中。
好疼啊……
姜明晏想。
几息过后,姜明晏初步适应了从丹田蔓延至全身的痛意,才缓和一些, 有了空隙去查探破碎的灵根。
……没有变化。
失败了吗?
是啊,灵根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能恢复呢?
阿娘也说过, 复灵丹的丹方上说的是可以修复灵根, 但毕竟传下的年代久远,无从考据,不知真假。
疼痛如附骨之疽, 丹田中毫无变化的破碎灵根更是宛如利刺, 深深地刺痛了姜明晏的心。
他期待了那么久, 盼望了那么久,最后得来的只是一场空吗?
他难道要当一辈子的废人吗?!
在无边无际的痛意浮沉间, 姜明晏心灰意冷。
他甚至在想, 不如就这样吧,沉入深渊, 再也不必去面对那纷扰人间。
可是,在下一波没顶的痛意涌来之前,姜明晏咬紧了牙关。
他脑海中涌现出一张粉雕玉琢的精致小脸。
圆溜溜的黑眼睛,软乎乎的小胖膘,一头毛茸茸的细软黑发胡乱翘起。
圆头圆脑,稚气可爱。
那是岁岁,他的弟弟。
是他亲手养大的宝贝,是他唯一的珍宝。
唐九当初的话在耳畔响起。
“你不想岁岁孤苦无依,那就好好活着啊!”
姜明晏凭空生出一股力量来。
他想,我不能倒下。
岁岁还在等他出去。
岁岁刚刚失去了陈伯,他怎么舍得让岁岁再失去兄长?
陈伯将大黑托付给他和岁岁,他岂能不管不顾一走了之?
还有……曲源庄。
曲源庄那么多年一直都是平平安安的,风骨狼怎么就会突然毫无征兆地闯入?
小云说,风骨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它在找什么?
姜明晏挣扎着,他努力地在极致痛苦中保持清醒,想要从黑暗中挣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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