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呢?放着我们这些奈泽组高层不管,偏偏去针对那些普通的下属和佣人,这不是主次颠倒吗?”那个年长者凉凉地说,“而且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哈?!你有病吧?一个蠢货还装得狗模狗样的,是不是坨shi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把你当个乐子而已,白/痴!”少年扯扯嘴角,一串脏话几乎连草稿都不打就喷了出去。
年长者脸皮一抽,开始捋袖子,“别以为你和我同辈了我就不敢揍你!”
少年不甘示弱地冲过去,捏紧拳头就揍了过去,却被旁边的族人及时拦住,分开拦着少年和年长者拉架劝说。
于是这群同族的堂兄弟分成了三堆,两堆在拉架或者对骂,还有一堆站在最外侧冷眼旁观,沉默不语。
而奈泽组的首领,那位年迈的老人佝偻着背,远远凝视前方的地面,许久没说话。
直到后面都开始要打起来时,老人才慢慢回过头,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眼那群毫无形象互相对骂的后辈,想斥责却发不出声音,像是感到疲惫似的深深叹气,捏紧了拐杖,对梁姨说。
“那个陆柯是怎么说的,再和我重复一遍吧。”
梁姨犹豫着点头,有些不舒服地开口:“陆柯说……他觉得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只是他做的一场梦。而真实的他还躺在一条巷子了,等待死亡……”
[“爸!我回来了!”]
老人浑身一僵,梁姨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直到再也传不进他耳里。
虽然意识到古怪,老人还是克制不住地转过头,接着瞳孔一缩。在他前方不过五米处,站着一个拉着行李箱的年轻人,那张面孔熟悉得仿佛让人流泪。正是一个星期前坠楼死亡的修纳斯!
老人每晚都会掏出那十几张死亡的照片,一遍遍感受心脏被割开的痛苦,几乎每时每地都在幻想将那凶手彻底杀死。
但现在,那个已经死去的青年却好端端地出现在他面前……
老人呼吸开始急促。
单臂挂着西装外套的青年扯了扯领带,容貌极其出色,只是压低的眉眼带上一丝戾气,一边朝老人走去,一边用抱怨的口吻说道:“天上堂那边事务好多,我忙了这么久才能回家,不过应该没迟到吧?你们午饭吃完了吗?”
“修纳斯……?”老人唇瓣微动,几乎没能发出声音,而几步外的青年却听到了,于是朝老人投来困惑的眼神。
“怎么了爸?我才两个月没回来你就认不出我了?”青年的语气极为亲昵,那是真正的与至亲相处的态度。
老人差点就要落泪,修纳斯是他真正的孩子,是他唯一看重的血脉。而其余这些“堂兄弟”都是老人从旁系中挑选天赋极佳的孩子带到身边收养,要论亲疏,自然比不上从小抚养的亲生子。
也正因此,老人更能辨别出面前“修纳斯”身上的违和感。
死去的人,终究无法复活。
这一切只是幻觉。
原来如此……
老人闭上眼,浑身疲惫地轻语:“目标是我啊……”
已经转述完却始终得不到老人回应的梁姨本来就有些困惑,听到老人此时突然说出的话,更是一头雾水。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人没有回她,闭了闭眼后蓦然睁开,声音堪称嘶厉。
“柏宜斯!过来!”
这声音恍若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把别墅门口的混乱争吵彻底压下。
周遭瞬间陷入安静,所有人都把目光朝向老人和柏宜斯·布卢默,神色微变。
一直处在最外侧保持沉默的柏宜斯·布卢默也没料到老人会突然叫他,心中一紧,思绪飞快转动,面上却保持平静地来到老人身侧。
“父亲,有什么事吗?”
[“爸!你为什么不回我话?”]
后方的“修纳斯”也变了脸色,伸手按在老人肩膀上,肩膀传来的触感如此清晰,还仿佛有着从手心穿透布料的滚烫温度。
老人闭上眼,不再去想肩膀上的那存在感极强的温度,而是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抓住柏宜斯·布卢默的手臂,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柏宜斯,你给我下死誓,除非是无法挽回的境地,不得主动向同族动手!不得自相残杀!还有你们!也给我下誓,以后听从柏宜斯的指令,不准再对奈泽组首领之位动心思!”
老人的手指深深掐进柏宜斯·布卢默的肉里,几乎可见血迹,柏宜斯·布卢默却一声不吭,按着老人的要求下死誓,其余族人也是如此。
这种死誓具有一定惩罚效果,虽然漏洞颇多,但触及底线,会死亡的可能性极高。
虽然有的惊讶有的不满,但看老人此时双眼布满血丝、情绪不稳定的状态,没人敢去质问和反驳。
除了“修纳斯”。
那个虚假的幻觉在老人背后生气地开口,委屈的同时还带着一丝咬牙切齿,像是根本不理解,但无论生气还是委屈都充满生气,仿佛真的还存活于世。
“爸!你不是说以后会把奈泽组给我吗?!柏宜斯那就是个白眼狼!是个黑心的混蛋!爸你是不是被他骗了啊,还是说你一直都在骗我?爸,你回头看我啊,别不理我……”
如此真实的幻觉,老人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扑通”。“扑通”。
柏宜斯·布卢默察觉到老人的目光开始恍惚,抬手按住老人的肩膀,加重语气,“父亲,您怎么了?”
“我……”
[爸!你别不理我?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啊,我可以改!我真的可以改!不要抛下我——]
老人艰难地忽视耳边的声音,把视线聚焦在柏宜斯·布卢默脸上,声音沙哑,“柏宜斯,听着,跟你合作的那群家伙都是一群疯子,专挑人最脆弱的死穴戳。一旦暴露弱点,就会被他们吃干抹净连渣子都不剩。柏宜斯,如果不想死得太惨,就离他们远一点……”
柏宜斯·布卢默浑身僵硬,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艰涩地开口:“您……您知道了?”
“我也知道你在家里装了监控,估计是存在用武力夺取的念头吧……我以前也那么做过,这位置也是这么来的。”
老人的眼睛很浑浊,浑身散发出放不下的无力与迟疑,他在想柏宜斯一个人能不能撑起奈泽组,能不能从东鸦组手里把混乱带抢回来么,能不能让家里所有人都……
“叮铃叮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柏宜斯·布卢默掏出手机,示意给老人看,“一个陌生电话。”
“接。”老人道。
柏宜斯·布卢默接通电话,然而什么也没听见,正当他皱起眉时,却看到面前的老人突然睁大眼睛,从他手里夺走电话,一边惊慌地转过身,一边高声喊着。
“修纳斯!等等!先别走——”
“扑通!”
“扑通!”
仿佛有什么仿佛要炸开。
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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