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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劳伦茨堡。
一只来自远方的信使精灵来到了马修的魔物心理诊所。劳伦茨堡的夏天已经走到了尽头,天气转凉,透入屋子的阳光显得尤其温暖。马修刚刚送走一位病人,正坐在写字台前写病历记录,那只风尘仆仆的信使精灵就从窗户口落到他那大得奢侈的写字台上,在光滑的桌面上一弹一弹地弹到他的手边。
马修看到信使精灵身上熟悉的魔王徽章,不由摘下了眼镜,自言自语道,“那头种马又有什么指示吗?”
他将信使精灵召唤到面前,命令他吐出信息。
“嘿,小姑娘,还有你的男人,是我。”
一个沙哑但是语调明快的男声从信使精灵的肚子里传来。
沃森……?!马修不由抬起了眉毛,想起了这只信使精灵。这是三个月前,他在红谷里交给黑龙沃森的那只。
“看来他们到了。”马修高兴地轻声说,这话是说给劳伦茨听的。后者也注意到了这个事实,正聚精会神地听下文。
沃森,“我和伊欧很顺利地到了龙墓大门口。你男人要的石头我塞在这毛团的肚子里了。你们是很不错的家伙,祝你们好运!”
旁边似乎有谁提醒了他一句,沃森呃地迟疑了一下,又补上一句,“谢谢……感谢你们!……永别了。”
精灵将话吐完,咚地摔在桌上。马修捏起那只毛团,将它倒过来颠了颠,精灵哇地吐出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那是块深蓝色的魔石,在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晕。
马修着迷地对着阳光转动那块魔石,感叹地说,“你发现了吗,赫伯特,他听上去还挺高兴。和爱人一起走进坟墓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呢?”
劳伦茨,“……”
马修没有得到回答,在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劳伦茨的嘴唇紧闭,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你能否判断信使精灵经过多长时间才送到你手里。”
马修瞥了一眼信使精灵的颜色,说,“能啊。大约四五天。怎么了?”
劳伦茨严肃地说,“现在,我要告诉你实话。”
马修的脸上还带着轻松的表情,在听到劳伦茨有些沉重的语调时,绿眼睛里多了一分疑惑。
劳伦茨,“我在沃森身上施加的法术,它的名字叫梦之彼岸。是一种高阶幻术,并不是我所说的治愈术。”
马修脸上的轻松渐渐退去,惊讶地大声说,“……你说什么?”
劳伦茨,“这是一种建立在幻术基础上的起死回生之术,只有在他有很强烈的心愿需要完成的时候才有效。”
马修,“你的意思是……”他难以置信地说,“我们所看到的,他的皮肤愈合,死气消失,这全部是幻觉?并不是真的??”
劳伦茨,“是的。就算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幻术。只要我不说给任何人听,他身上的幻术就可以一直保持,直到他的心愿达成。他的心愿越是强烈,幻术的真实性就越是强烈。”
马修,“……换句话说,一旦心愿达成……”
劳伦茨,“他就会恢复原状。”
“恢复原状……”马修怔怔地盯着手里的魔石看,下意识地把它转来转去。他难过极了,嘴里低声说着,“梦之彼岸……天哪……梦醒的时刻太残酷了……”
过了一会儿,他将自己的情绪咽了下去,抬起头来安慰劳伦茨说,“谢谢你,赫伯特,你已经很努力了。至少他的心愿达成了,他们还是在一起了,不是吗?老理查和他的孤儿们也不用搬家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劳伦茨没有回答。
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但他们总觉得有些难过。
【病例三:黑龙沃森的临终心愿·完】
第6章 病例四:高龄吸血鬼的抑郁障碍(上)
九月的劳伦茨堡正式步入了秋天。藤蔓植物爬满城墙,叶片变成了金黄色,像在城墙上镶嵌了一层金箔。
尽管马修赢得了赌约,他仍然按照他答应的那样好好规划了一番,将小花园打理得很出色。他在花园中央留出一块草坪,从地下室搬出了一只圆桌和舒适的椅子摆放在那里。草坪周围是一圈花朵,按照劳伦茨精确到厘米的要求整整齐齐地种植着。甚至因为每次浇水的量和时间都分毫不差,那圈花朵个个都生长得差不多茁壮。
最近,马修将他的下午茶从诊室搬到了小花园里。德国从十月就陆陆续续开始下雪,在那之前,他得抓紧时间享受日光——在伦敦的时候,可不总是有机会见到太阳。
或许就像克罗塞尔说的那样,马修喜爱阳光,喜欢说“我的天哪!”他已经变得太像一个人类了。
九月的一天,太阳像往常那样落到了阿尔卑斯山脉后面。天空由红变紫,由紫变黑。马修从藏书室里出来,在宽阔而阴暗的走廊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他的身后,一双式样古老的革靴踢踢跶跶地紧跟着他的脚步,活像两只认错了妈妈的小鸭子。
走廊的拱顶很高,两个人的脚步声因此显得尤其的响,回荡在整条长长的走廊里。
马修无聊地说,“亲爱的赫伯特,这真的是劳伦茨堡唯一一间藏书室吗?”
劳伦茨冷淡地说,“是的。以及,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你可以叫我亲爱的。”
马修,“啊……我错了,我会努力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更亲密!”
劳伦茨,“……”
马修叹了一口气,“看来我已经把我们家的书翻遍了。如果不想看第二遍的话,我就只能看词典了吗?”
劳伦茨严肃认真地强调,“我的父亲和祖父都很重视教育。在我的年代,任何一个慕尼黑的贵族家里都不会有比我家更大的藏书室。你的问题是你看书太快导致的。你用六个月看完了这里的书。这意味着就算藏书再增加十倍,也只够你看五年。以及……”他想纠正不是“我们家的”,迟疑了一下,冷冷说,“没什么。”
说着,他们走到了走廊尽头。两扇紧闭的大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马修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原来我来这儿已经半年了……”
他把手伸向镀金的雕花门把手,突然,他注意到了什么,手停在了空中。他盯着门琢磨了一会儿,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你还因此批评了我。你记得吗,赫伯特?”
劳伦茨记仇地说,“……是的。你发表了谬论,说门太过沉重,你会证明你的力气将用在更有效率的地方。”
显而易见,总不见得是风把门吹上的。这里的窗户都位于走廊上方的墙壁上,从来不开,走廊里总是漂浮着一股陈旧的腐败气息。
马修带着一脸的疑惑抓住门把手。这时——
“您好。”
他的身边冷不丁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马修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发现走廊的角落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男人太过安静地背靠着墙站着,身体淹没在了走廊的阴影里,他们一路走过来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不,用更严谨的说法来说,这是一个西装革履,面色阴沉的……吸血鬼。马修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狼一般幽幽发亮的眼睛,在心里纠正道。
“您是心理医生对吗?”
那名不速之客彬彬有礼地问道。
马修承认了这个事实。
那名吸血鬼站直了身体,缓缓走出阴影。
“我需要您的帮助。”他单刀直入地说,“我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在那之前,我想问问您的意见。”
马修借着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看清了那个吸血鬼的长相。他看上去非常的年轻,只有二十岁出头。深棕色的卷发齐肩长短,凌乱地披散着。他的嘴唇与鼻型有法国人的精致,但他的德语不带口音。
除此之外,马修注意到他的目光。他的眼里藏着深深的绝望,看上去十分疲倦。他的黑眼圈很深,面颊消瘦凹陷,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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