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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我预知了这里会发生危险，我是来阻止它的！”莫芃见他们油盐不进，冷静的语调也带上了几分焦急。
她在半小时前，看见了一个景象。
她看见悬崖底部的魔花燃起熊熊烈焰，无数灵魂的呐喊在其中迸发，整座神庙也崩塌殆尽，地母神的封印被破除了。
虽然他们苁蓉县侍奉地母神，但也是最见不得地母神解脱的，毕竟他们深受其害。比起侍奉，更像是生生世世的看守，还要举家逃避到神明的精神世界去，如果神跑了，他们还上哪去进入乐土。
莫芃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苁蓉县的。
虽说大家都叫这魔花苁蓉为地母神，可它真正的来历无人知晓，一旦逃脱了地底，将会发生无法预估的后果，恐怕连苁蓉县都将就此灭亡。
但柳静云并不吃她那一套，她和罗木生有相同的想法，就是不能相信这群天生犯冲的家伙。
莫芃白色的眼睛都快急红了。
草原上已经刮起飓风，惊雷轰隆隆打在大地上，眼看着要发生一场灾变。
莫芃终于崩溃道：“你们难道没发现吗？归化县在现实中已经不存在了，这里是因为有苁蓉的笼罩，才在精神世界和现实世界的夹缝中得以生存。一旦这个夹缝崩塌了，你们也都活不了！”
罗木生这时才挑起眉毛，他想起梁笙说过的话，梁笙是负责巡逻草原的，他说过，归化县现在连废墟都不存在了，而他们所有人进入这里的时候，都莫名其妙的睡了过去，根本没人知道进来的路。
难不成，真的像那盲女所说，这里处于精神与物质的夹缝之中？
“再不去就来不及了！”莫芃将一把尖刀交入罗木生手中：“去，快去杀了卓郁！”
罗木生几人脸色骤变。
草原深处，溪流汇聚的湖泊中，一只半人半龙的美艳怪物，正在用翅膀包裹住他曾经的心上人，而他的心上人，也在奋力挣扎，露出了完全非人的下半边躯体。
查干告亚的上身是完美无缺、充满雄性气息的男子身躯，而下边，则是根须虬结，紫花垂坠的大团触手，触手们疯狂的扭动着，试图将自己从卓郁的怀抱中抽离，但那是没有用的。
查干告亚不轻易以精神形态示人，就是因为他的本体非常脆弱，远远不如物质躯体那样强壮。
那朵物质形成的巨大花朵足有四层楼高，又有悬崖保护，根本不怕伤害。可他的精神本体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就因为这里只有人类一种生物拥有丰富的精神世界，所以也在向着人类靠拢。
人类，怎么可能敌得过卓郁呢。
“好痛啊。”卓郁大声笑着，嘴角满是白色的苁蓉汁液：“我和你思维共感，你痛我也痛，真是太好了，我们可以同甘，也能共苦呢。”
“卓郁……”银发男人已经慌乱到不知说什么好：“我没有骗你！我从来没想骗你！”
“我知道，所以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卓郁双眼微眯，言辞非常具有攻击性。
“不，不是的！”
银发男人讨好的将触手送到卓郁的眼角，擦去他流下的生理性泪水。
然而，他的触手被锋利的龙牙一口咬住，繁盛的紫色花朵被卓郁咬在嘴里硬生生撕咬着，两人一齐发出了一声痛呼。
“你这个骗子。”卓郁瞪大了双眼，恶狠狠的看着他。
他的外形又发生了变化，层层叠叠的龙鳞正在急速生长着，他的四肢逐渐转化了形态，菱唇也被龙吻取代，此刻的卓郁比起人，更像是一头传说中的凶兽，一口便撕咬掉了一半的触手，让地母神几乎只剩下了上半身的躯体。
巨龙也跟着发出了一声惨痛的悲鸣。
就在神明急的快要哭出来，又舍不得将人驱逐出去的时候，外型优雅作风残暴的龙，忽然从喉咙挤出了虚弱的笑声。
“看看你吓得。”巨龙松开揽住神明的双翼：“惩罚就到此为止。”
“惩……罚？”
“惩罚你不和我明说，惩罚你让我上辈子杀了你。”卓郁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所以，一百年前，我一定是和你同归于尽了吧，就像现在这样。但你没有死成，你是顽强的植物，靠着苁蓉县不停吸食灵魂，才恢复成现在的样子？”
“我说的，没错吧。”
优雅的龙用尾巴圈住了神明的腰，一双赤红剔透的竖瞳紧盯着他不放。
“你，怎么知道的……”查干告亚已经低落到了一定地步，但此刻峰回路转，他有些摸不清楚卓郁的想法。
“宝贝，‘现在的我’和之前的那个卓郁，其实不太一样。”卓郁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我，比起再杀你一次，再轮回一次，更想做的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
“我说过会救你脱离苦海。”卓郁摸了摸男人溅满白色血液的脸颊：“上万年没人沟通，你一定很寂寞吧，你用苁蓉寄生县民，让他们成为你的一部分，何尝不是想用人类的身体探索物质世界呢？”
“但他们都不好，没有办法容纳你。”卓郁摇了摇头：“你看，我才是你的唯一，我才是天上地下独一个与你思维相通的生命，所以你最佳的载体不是人类，也不是苁蓉。”
“卓郁……你要做什么？”
“你最佳的载体，是我啊，宝贝。”
银发男人不停的摇头，眼眸中居然有几分祈求：“我不要！”
“我既能带你逃离乐土，这个你一人的地狱。也能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卓郁用分叉的舌头舔舐掉恋人脸上的血液：“来吧，相信我，不要反抗。”
被称为神，却已经孤寂万年的精神体，此刻感受到了另一半的真挚邀请，他沉默了许久，随后便不再动了。
他睁开眼，潮涌一般的数据流形成的银光在他眸中闪耀，卓郁觉得他在这一瞬间，已经不再是“查干告亚”，而更加趋近于他会一见钟情的那个理由。
“一号……”卓郁呢喃出他的名字。
神明笑了，他抚摸着对方漂亮的鳞片，和绣着魔纹般的眼角：“来吧，我创建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
卓郁不再犹豫。
当柳静云等人赶到时，看见的景象足以让人发疯。
——卓郁把神明吃了。
银色巨龙展开双翼，腾空飞向了雷云翻滚的天空，他盘旋了一会儿，然后急速俯冲向地面，四只爪子精准的将柳静云四人掠走，带着他们冲往天际。
绝望的莫芃晚了一步，她看见自己递给罗木生几人的尖刀早就被他们给丢在了地上，而这仙境一般的世界也彻底变了样子。
大地皲裂，剧烈的摇晃让人站都站不稳，无数紫蓝色的巨雷轰击在地面上，烧毁了洁白的蒙古包。
里面的人们没有恐惧、没有惊慌、他们只是一脸幸福的笑着，笑着四散奔逃，像是挂着可怕面具的木偶，在一道道惊雷下灰飞烟灭。
天幕好似被一道巨斧劈开，整个世界都崩裂了。
“乐土”，彻底坍塌。
银色巨龙在天帷撕裂的缝隙中飞离，转瞬之间，五人的思绪就已经回到了沉睡的身体里。
卓郁猛地睁开眼睛，餍足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那里，现在住着另一个人。
“啊啊！！”柳静云吓得尖叫起来，一摸额头全是梦中沁出的冷汗，她睁开眼，发现卓郁就坐在自己身边，而那些被乐土同化了的信徒们，包括那盲女几人因为无法离开，已然是在沉睡中死去了，他们的灵魂被永远留在了崩毁的乐土之中。
“你，你弑神了！”她语无伦次道：“这里要完蛋了！”
“我还是要问你，你相信我吗？”卓郁向他们伸出手。
柳静云几人迟疑片刻，但最终还是点头。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对卓郁盲从的信任是从哪里来的，就好像，那是骨子里的东西，他们想忘都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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