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眼供奉的圣女之泪,正是重梳送出的那一批。
重梳早早在泪滴上做了手脚,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他的神识瞬间潜入大阵各处,丝丝缕缕的如蛛丝细网,暗夺大阵的掌控权。
阵主是持杖的白瑰,他全心全意对抗红瑰,对外界变故充耳不闻。
而被大阵所压的是邪神红瑰,他虽然已经修炼至顶峰,但受困于时空壁垒,真身尚未降临,便勉勉强强地压在了大阵的威力之下,正在寻求突破,也是无余力发现圣女偷家的举动。
重梳将念力注入,洞悉阵中各处变化,又掐指一算,沉吟道:“还差一点。”
陈昭眉低声问:“差什么?”
重梳说:“差你一个。”
说完,重梳笑着伸手,推了一把陈昭眉的后背。
陈昭眉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往前一跌,一脚踩入阵中。
同一瞬间,圣阵里那可以吞没一切的强光猝然消失。
察觉到阵里跌进来一个陈昭眉之后,白瑰和红瑰都同时收起了法力。
在光芒消失之后,室内的一切再次变得清晰可见。
皇太女和纪玲珑都横倒在地,但无人在意。
神坛之上,开满红蔷薇,邪神的朦胧真容在古老的石像中时隐时现。
白瑰拄着多摩罗旃檀木制作的法杖,一身白衣地立在房间正中,脚下是镌刻着上古咒语的圣阵图腾。点在阵眼的圣女之泪突然仿佛有了自我意识一般,腾空而起,回旋转动,卷出一道黑色的时空裂缝,透出极强的吸力,仿佛要把一切吞噬。
但无论是白瑰还是红瑰,都稳稳地保持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没有被移动分毫,直到——“咻”的一声——陈昭眉一个跌足,被吸到裂缝里。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邪神红瑰,看到陈昭眉的身影消失在阵眼,红瑰立即放弃挣扎,让自己的灵魂顺流而下,没入黑暗。
几乎同时,白瑰也丢开法杖,毫不犹豫地跃入裂缝之中。
在白瑰纵身跃入之后,裂缝便在他身后合上,密室的空气中又恢复了平静。
没有邪神、没有白瑰,没有强大巫力的追逐和角斗,一切重归死亡般的宁静。
神坛上的蔷薇凭空消失,神像也失去光彩,重新变回一尊没有感情的古老石像。
重梳的表情冷淡如那尊石像,随手一挥,将尚有一口气的皇太女彻底杀死。
没有多看皇太女一眼,重梳只将法阵重新布置了一遍,又把圣女之泪重新归置好。与此同时,他还顺道把皇太女的心脏挖出来,放到阵中。
他一边把这颗心脏插在法杖上,一边轻声呢喃:“人皇之心,那可是一个好东西,不能浪费了。”
布置得差不多之后,重梳才像没事人一样离开了东宫。
在她离开的半小时后,法阵自动启动。东宫瞬息之间红光冲天,富丽堂皇的宫殿爬满充满死亡气息的曼殊蔷薇,如同血肉附骨,骇然可怖。
这下把人皇也惊动了。
她立即带着禁卫、国师等人,前去查看。
却见东宫已是血光冲天,曼殊蔷薇开到门口了。人皇一时之间也不敢冒进,只问:“联系了圣女了吗?”
这时候,重梳才装作姗姗来迟,一脸无辜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曼殊花在东宫盛放,人皇心里涌起翻动着的不详之感。她往前踏了一步,马上感觉到邪气犹如能凝结为实体那般浓重地扑到她的脸庞上。她心下悚然,往前的脚步就顿住了。
虽然她天生力量强大,但年纪也大了,而且多年无战争无灾祸,早就在富贵荣华里消磨了意志,哪里敢贸然踏入这凶险之地?
然而,众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又使得想竖立帝皇威风的她有些顾忌。
她咳了咳,皱眉说:“里头邪气严重……你们怎么看?”
大家都是聪明人,看得出人皇心里的小九九,便纷纷劝说人皇不要冒险,这个还得从长计议、慢慢观察。
但也有直愣愣的大臣说:“邪神复苏不是小事,现在看应该尚在萌芽阶段,如果放任不管,恐怕就会酿成滔天灾祸!”
人皇也深以为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是万万不能放任不管的,她只是不想自己以身犯险罢了。
巫星的人皇是武神后裔,历代都讲究一马当先、身先士卒,她要是自己说不想打头阵,那是轻则丢人现眼重则失去人心。她只得装出一副凛然:“那朕就先去探路,你们谁也不要阻拦我!”
因为“要阻拦我”这几个字说得比较大声,比较聪明的人都领会了精神,纷纷劝阻:“皇上,三思啊!”“皇上,千金之女,坐不垂堂!”“皇上,一定要保重自身啊!”
人皇连连摆手:“你们不要劝我!”
圣女看她们演得差不多了,才上前说:“大臣们说得很对,皇上还是要留守在这儿,主持大局。再说了,人皇血统可能和曼殊血统犯冲,倒不如让我来吧。我是圣族后裔,自小熟读诛邪秘法,说不定能侥幸得胜。”
众人听到圣女自告奋勇,都松了一口气,连连称赞圣女才德出众。
人皇的心里也安乐很多,面上也装作不同意:“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女孩冒险呢?”
圣女知道人皇是在装,便又说:“生而为圣,诛邪伏魔就是我的责任,这和年龄有什么关系呢?还请人皇能够支持我的决定。”
人皇满意地点点头:“难得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气。”
圣女笑了笑,又道:“不过,我确实年纪尚小、法力低微,单枪匹马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听到圣女这么说,人皇又有些忐忑:“那你的意思是……”
“我斗胆,想借人皇宝刃一用。”圣女提议道。
事实上,重梳原本更属意的是白檀卿的尸骨。
然而,等他想起要拿白檀卿尸骨的时候,发现这宝物已经不翼而飞了。他倒没想到是白瑰偷的。事情迫在眉睫,他一时无从查起,便只好将主意打到人皇宝刃上。
一般情况下,人皇宝刃不得外借。
但事情都到了这份儿上了,人皇也只得慷慨地解下宝刃,借给圣女一用。
重梳接过充满上古神力的宝刃,眉眼沉沉地看着人皇,说:“我一定会完成我的使命的。”
说完,他提刀便冲入荆棘丛生的东宫之中。
人皇看着这道紫色的身影堙没在红色的花丛里,心里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
——
陈昭眉睁开眼,醒来。
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榻上,眼前有一面大窗,窗外烟雨蒙蒙,好像是四五月的样子,一碧千顷的湖光共山色,相映成趣。
这倒是好风景。
陈昭眉却无心欣赏,他把目光从窗户上转移回室内,见这儿全是淡雅古朴的陈设,空气里弥漫着腐败玫瑰的暗香。
他咳了两声,立即惊动了帘外坐着的人。
走进来的是一个男青年,正是打小伺候白瑰的贴身男仆篾席。
篾席仿佛劫后余生般庆幸地说:“我的爷,你可算醒了!”
“可算……醒了?”陈昭眉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好像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他揉了揉额头,说:“发生什么事了?”
篾席“唉”地叹了口气,说:“你都忘了?公子带您上京去讨封诰,没想到那个皇太女那样不知检点,居然把您抓走了,可把公子急坏了。”
“封诰?什么封诰?”陈昭眉糊里糊涂地问。
听到陈昭眉的话,篾席又吃惊又担忧:“爷,您都忘了?”
“什么爷,乱七八糟的?”陈昭眉揉着眉心,感到非常头疼。
篾席便答:“这不是您说……要喊您爷吗?”
陈昭眉还真的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要求。
篾席见陈昭眉一脸茫然的,更担心了。他皱着眉说:“是不是伤着脑子了?我得赶紧喊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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