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应该。”应奚泽嘴上应着,有些混沌的脑海中却是难免有些走神。
依稀间记得,相嘉言跟在他身边的时候,也总是会事无巨细地想要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现在换成了宿封舟这个临时工,突然间居然也完全不符形象地做起了烧热水这种操作,就仿佛这个岗位本身就带有一种奇怪的属性。
宿封舟烧完热水之后倒在杯子里,又用卫生间里的冷水浸泡了一会杯壁稍微调凉了一些,等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应奚泽好像始终在留意着他的动作,步子微微停顿一下才送到跟前:“试试水温?”
应奚泽喝了一口:“刚好,谢谢。”
宿封舟没再说话。
整个喝茶的过程显得特别的漫长。
终于,应奚泽也没有再持续这种表面上的平静,抬头看了过去:“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有,很多。”宿封舟的回答比想象中要直白很多,但是说完之后又停顿了许久,才再次开口,“我记得之前虞工有提过什么X计划,昨天冀院长找我的时候,也猜到了这次要监视的人大概跟这个计划有关。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没想过居然还是一位老熟人。”
应奚泽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嘴角:“我们这边一般把这个称之为‘保护’。”
宿封舟并没有接话,而是问:“所以相嘉言一直跟在你的身边,也是因为这个?”
应奚泽说:“可以理解。”
“他看你的那种眼神,我还以为……”宿封舟说不上来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但是感觉整个人处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当中,最后深深地吸了口气,“算了,反正现在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了。既然冀院长将你交托给了我,那么在离开平城之前,我会保护你。”
应奚泽要笑不笑地挑了下眼帘:“保护?”
“是的,保护,不是监视。”宿封舟说完之后仿佛完全没有留意到应奚泽那一瞬的愣神,非常自然地将水杯接了过来,“至于其他的事情,等这里的事情解决之后,我们再好好聊聊。”
两人的指尖随着这样的动作轻微的接触了一下,彼此的体温瞬间融合在了一起。
宿封舟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在应奚泽的额前贴了贴,不动声色地将刚才的那部分对话内容揭了过去:“这段时间里,你的体温会一直这么高吗?”
应奚泽感受着额前触碰的那只手背,默默地收回了视线:“不清楚,或许吧。”
“长期发热很容易烧坏脑子,到时候堂堂的科研专家如果变成大傻子可就不好了。”宿封舟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也并不准备给应奚泽抗议的机会,将杯子搁在桌子上后转身朝门外走去,“我去弄些小孩子用来冷敷的那种退热贴,很快就回来,你先睡会。”
应奚泽根本没来得及阻拦,便见男人雷厉风行地已经重新关上了房门。
在床边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他低低地嘟囔了一句:“……你才变成傻子。”
第36章
后来的时间里,应奚泽一直都没有睡好。
虽然身体已经早就已经陷入了持久的疲惫中,但是全身内部仿佛有无数的神经在经历着频繁的拉扯,让他每次闭上眼睛可以感受到一种浓烈的剥离感。
不过有一说一,这种感觉虽然说不上好受,但也确实比以前被异形正面感染的程度要轻上很多。
宿封舟带回来的退热贴数量很多。
也不知道在这种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阶段他到底上哪里弄来这么多儿童用品,凉凉地覆盖在额前,成为一片温热状态下唯一的舒缓点。
应奚泽到底还是选择将精神体放了出来,这种共同承担的状态让他整个人可以稍微舒服上一些。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宿封舟居然有样学样地也放出了黑狼,如果不是整个交谈的过程中都没有额外多提过半句,实在让人怀疑这人是不是在借此做法故意对他进行二度刺激。
不过这两个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精神体倒是非常投缘,银蛇直接将黑狼的绒毛当成了舒服的小窝,盘踞在狼背上的时候整个身子几乎都陷了进去,偶尔可以看到些许斑驳的银色鳞片露出,大有安营扎寨的意思。
倒是黑狼也表现出了难得的包容性,背上多了条小蛇,就连走路的姿势都端正工整了起来,俨然一副生怕把人家小家伙摔掉在地上的意思。
应奚泽大概有二十几个小时没有好好睡了,半眯着眼睛靠在枕头上走神,突然听到宿封舟说:“这俩精神体看起来还挺投缘的。”
持续的高热让应奚泽整个人有些晕乎,闻声几乎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嗯”,结果尾音落下的时候留意到宿封舟的眉目间带上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神态,稍稍愣了一下也意识过来——精神体所谓的“投缘”,某种意义上也代表了两位主人的自身契合。
然后,他就看到宿封舟从床边站了起来,忽然俯身朝他靠了过来。
应奚泽本能地想要往后一缩,但是后背上顶着的枕头让他并没有完成多少距离的移动。
反倒是片刻间宿封舟已经轻描淡写地摘下了他额前的退热贴,手脚麻利地又换上了一片新的,嘴角这才勾起了几分隐约的弧度:“这么紧张做什么?”
应奚泽:“……”
顿了下,他说:“你其实可以稍微睡上一会。”
他自己睡不着,宿封舟从来到他这边之后也一直陪着没有睡觉。
加上他们支援团队来到宁城之前这人就已经处在持续待命状态,满打满算至少比他多了一两天没有睡觉。
虽然眼睛还没有明显发红的前兆,但是即便是对于一个哨兵而言,现在还不至于坚守这种宛若熬鹰的状态。
“不用,我不困。”宿封舟却是这么回答,换完退热贴后又重新坐了回去,半垂着眼开始玩手机,话则是对应奚泽说的,“不论什么时候,我的原则都是把任务摆放在第一位。而现在,你就是我的任务。”
宿封舟现在的身份对于应奚泽而言,其实跟近几年的相嘉言完全等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这样的话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却是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暧昧。
也不知道是不是体内反应的作祟,让他原本就烧着的身子又更加烫了几分。
应奚泽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这种难熬的状态下当然是睡不着的,在迷迷糊糊之间,他感到仿佛有人轻轻的替他掖了掖被角。
宿封舟看着应奚泽在那装睡,也没有说破。
视线在那张比前几天明显泛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看向了角落里摆放着的保温盒。
不止睡眠不好,就连食欲都不尽如人意。
但是又总是让人感觉,应奚泽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可是又是什么样的经历,能够让人对这种煎熬状态习以为常?
从正式接到任务开始,宿封舟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伸手轻轻地捂了捂自己的胸口,第一次有些怀疑如果真的有需要到了那一步,以前从来没有犹豫过的拔枪的手是否会依然坚定。
或许也根本不需要怀疑,潜意识里本就有了答案。
样本提取小组是在当天下午三点的时候过来的。
血液通过针孔,穿过细长的导管一点点地填充满了无菌袋。
等到采集操作结束后准备离开的时候,一直抱着身子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宿封舟忽然问:“实验的进展怎么样了?”
大概是因为眼神太过阴冷的关系,被注视的工作人员全身微微的哆嗦了一下,才开口回答:“……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不过从冀院长在早上会议时候透露的情况来看,进展应该不错,如果顺利的话这几天就可以产出首批药剂。”
“这几天?”宿封舟的整个眉头都拧了起来,“那还需要抽几次血?”
工作人员被他的眼刀刮得恨不得找个掩体避开:“……也,不是很清楚。”
这种一问三不知的情况让宿封舟感到有些恼火:“下次至少找点专业些的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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