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千日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番兰小姐,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奥日说。
“你一定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吧,这群热情友善的同类在无私地接纳你。”番兰抬起下巴说,“也对,你反正和他们一样,都是一群围着火焰在死亡前狂欢的可怜虫,你想要加入他们再正常不过了。”
她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整个庭院都安静了下来。
奥日脸上的笑容收了回去,盛嘉德四人停止了窃窃私语,裘花石松开抬起帘子的手重新回到后厨,程晓华紧张地握紧余赦感到了不安。
余赦望着番兰和千日,在她们脸上同时发现了难过、震惊、懊悔等复杂的情绪,但是各自代表着不同的含义。
他们在寂静中僵持了一阵,以番兰夺门而出划下句号。
“千日小姐,你不要紧吧?”余赦问。
“嗯?”千日像回过神一般看向余赦,“我没事。”
“老板,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奥日朝门外努努嘴,“番兰小姐恐怕情绪有点不太正常。”
余赦深以为是,番兰这两天的脾气越来越大,和当初见面时的表现大相径庭。
“我去看看她。”余赦点点头,往庭院外走去。
他离开的时候,千日依旧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
余赦只看到番兰的身影往广场的方向跑去了,但是她具体去了哪里,余赦并不知道,只能牵着程晓华边走边找。
一路上他看见住在附近的居民们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手里忙活着各种工作。
有的用变异植物的藤条编织着各种装饰,有的在用油漆一样的颜料替物品上色。
还有的在一面老旧的魔怪皮上描描补补。
余赦注意到那是一条横幅,上面的文字有些褪色,写的是异语里的轮回两字。除了这两个字以外,还有其他文字,但是不太清晰,再加上余赦认识有限,看不懂只能作罢。
余赦向那些居民走去,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一如既往地冰冷难以接触。
但是余赦却不费力地在他们口中得到了番兰的踪影,于是向这些人告辞后继续追去。
过了一会儿,程晓华伸手指向远处:“余叔叔,前面那个房子上的,是不是番兰姐姐。”
余赦看过去,只见一个黑色卷发的女人坐在一个搭着二层平台的房顶上。炙热的阳光落在她身上,看上去连皮肤都变成了古铜色。
余赦走到房子下边:“番兰小姐,你在上面做什么?”
番兰身体一震,卷发微微晃动了几下,这才慢慢回过头来,动作慢得就像不敢看到某个画面。
“她不在这里。”余赦说。
听到这句话,番兰终于大胆地转过身。
夕阳打在她身上,将一半的脸映成了红色,另一半藏在黑暗中。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番兰说,“就那么脱口而出了。”
“你只是说出了你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余赦问,“但是你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想法吗?”
番兰摇摇头。
“你一直以为,能拯救她的,能陪伴她的只有自己。”余赦说,“在你知道她还有其他选择的时候,你就开始恐慌了。”
“我......为什么要恐慌?”
“蝴蝶和飞蛾长得再像,也没办法明白飞蛾的想法。”余赦说,“然而现在和你在一起的飞蛾身边多出了这么多和她一样的飞蛾。”
“我害怕被抛弃。”番兰将头埋在膝盖上,“我在嫉妒。”
“朋友之间的占有欲并不是坏事,向她道个歉,你们就可以和好如初。”余赦说。
“真的能回到从前吗。”番兰说,“其实从她患上炎疫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走远了。”
“番兰,就算飞蛾再多,对她最重要的,一定是你这只一直陪伴她奔赴火焰的蝴蝶。”余赦说,“还有一点,千日不会永远都是飞蛾,你不是一直坚信吗。”
“余赦先生......”番兰抬起头,眼眶处有点点晶莹,“谢谢你,在各方面你都那么地——”
“现在说谢谢还太早了。”余赦说。
“嗯!明天晚上就是祭典了,在这之后我们就可以拿到钥匙。”番兰说,“等我们一起回了炎城,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你要是愿意在炎城多停留一会儿,可以住在我家里,我有一间很大的院子。”
“这些事情之后再说吧,先把今天的肚子填饱。”余赦说。
“好。”
“你还打算在上面待多久。”余赦说,“我和晓华没这个精力陪你在上晒成自制肉干。”
番兰脸一红,从房顶上跳下来,长袍拖拽,扫起的细沙在空中折射成金色。
这天晚上,番兰没有去千日的住处,而是跟着余赦一起回到了轮回的居所。
她大约是因为傍晚发生的事情,一直郁郁寡欢,回去后就进了余赦隔壁的一间房休息。
余赦让她看着程晓华,自己则去了轮回的房间。
幸运的是,这一次轮回正在房间里。
对方似乎已经知道他们对祭典的准备,显得十分满意。
“虽然你们的工作完成得很好,但是还有一天的时间,钥匙碎片我会在明天的祭典结束以后再拿给你们。”轮回说完,语气沉了沉,“不过年轻人,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您想问的是,要进入山谷的人有几个?”余赦反问。
“看来你都知道了。”轮回说,“我的确想知道你们的打算。”
“我们都会进去。”余赦说。
“你在冒险。”轮回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话想必我昨天已经告诉你们了,你也知道进入山谷究竟有多么危险。即便如此,你们也依然要进入?”
余赦点点头。
“你不是炎疫病人,人生还有无限可能,为什么要进入山谷。”轮回抬眼,“你想要调查什么?极炎之神?”
轮回这般开门见山,余赦惊讶于他的坦诚。
“关于山谷的神话传说,一直流传在极炎之地的每一个角落,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理由驱使你走进那个山谷。”轮回说,“但是即便是极炎之神的信徒,对这个传说都不屑一顾,没想到你们竟然信以为真。”
“无风不起浪,不是吗?”余赦说。
“哈哈,用这个问题询问一个在沙漠中住了一辈子的老人,是不是有些不太厚道。”轮回笑着说,“不过我的先祖和你抱着一样的想法,才会来到这里,才会进入山谷。”
“你已经看到后面的雪山了吧。”轮回说,“我曾曾曾祖母来到这里的时候,那座山上还没有雪,能看到的只有光秃秃的峭壁。”
“直到她从山谷中出来以后,夜晚的山上,才开始覆盖积雪。”轮回说,“后来山脚下的绿洲逐渐变成了水池,并且这片水池的温度会比其他地方更低。那座山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一定和山谷有关系,我究其一生也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您曾曾曾祖母来到这里的时间,是——”
“至今也有五百年了。”轮回说。
又是五百年前。
能抵御高温的雪。
极炎之神。
这些线索在余赦脑海中游移,他似乎摸到了什么。
极寒之神似乎死于五百年前,而后祂的神力被封存起来。
其中的一部分,被极炎之地的人带到雪狱。
另一部分......
昨晚那座山上的神秘白雪,仿佛在昭示着一个答案。
“年轻人,你还记得我昨天说过,我曾曾曾祖母来到流动城的时候,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子。”轮回说,“一个村子才多少人,远远少于现在。”
“您的曾曾曾祖父,是最先患上炎疫的那批人?”余赦问。
“没错。”轮回说,“就在那一年,出现了炎疫。病人们依靠对热源的敏感,来到这个地方,然后在这里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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