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书中还提到,「我必须得到这笔遗产」「我走投无路了」,这说明他现在非常需要钱。”
“而他在这段文字的后半部分写道,「请让我以父亲的方式,没有痛苦的死去,用我的死,来偿还我犯下的错。」”
“与前面的部分结合在一起,整体看起来好像是在说,由于父亲没有留给我遗产,所以我杀害了父亲,我现在结束自己的生命,偿还我杀害父亲的错。”
“但仔细想一下,这几句话里存在一部分生硬的逻辑缺失——如果理查恨老伯爵没有留给他遗产,所以杀了他,那么现在又是为什么后悔了,要去偿还自己犯下的错?如果是因为得知了自己对遗嘱有误解,为什么又没有在遗书里写出来?”
“这段文字中,缺失了他希望死亡的真正理由。”
“而这封所谓遗书中,开头就是一句我对不起父亲,仔细品来,其实这并不太符合正常的行文习惯,且这第一句话书写的位置,和纸张的上部边缘过于接近了。”
“文字的开头不像开头,而文字的排版也有些微妙的不太妥当,所以我推测,或许这段话之前还有内容,但却被人有意裁去了,这才伪造出了这封疑似遗书的信件。”
红连忙拿过遗书,和罗因一起凑头看去。果然,不说看不出来,一说上面被裁去了一部分,就怎么看像这么回事儿。
“理查书写时习惯于将行间距放得很大,所以这样裁去一部分不会显得过于突兀。而且如果仔细看这张纸的上部边缘,可以看到一个不明显的黑点。”
“确实!”罗因很快就找到了庄宁说的那个黑点。
“理查喜欢将某些笔画拉长,我想这应该就是裁去上半部分时,一条长笔画没能被完全裁去的痕迹。”庄宁说。
“这么说……的确很像。”红和罗因连连点头。
“那被裁去的上半部分,一定写了理查希望死亡的真正原因,我猜有可能是这样的。”
庄宁模仿着理查的口吻,继续说道。
“我由于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原因欠下很多债务,给我的家庭带来了无法想象的负担。”
“父亲不愿意为我偿还债务,因此我只能寄希望于他死去之后留给我的遗产。”
“我期盼着他的死亡,这样想是对不起父亲的,但我必须得到这笔遗产。”
“可谁知他的遗嘱中并没有我的名字。”
“我得不到遗产,走投无路了,只能期待自己能死去,并且最好像父亲那样没有什么痛苦地死去,方能偿还这笔债务,赎清我对我的家庭犯下的错。”
“什么意思?”红眨眨眼,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他死去,就能赎清他的错?”
“因为他在贝克银行,为自己投了保险。”庄宁淡淡回答,又转头向理查的妻子莉亚确认道,“是这样吧,莉亚女士?”
“对……”莉亚机械地点了点头,表情有点发蒙。
“在死后才能拿到的钱,一般来说只有保险。而生命保险通常不能保障自杀,所以理查如果想要将这笔钱留给自己的家庭用来还债,这些文字就一定不是在表达他要自杀这件事。”
“而他不想自杀,却又写下了「像父亲那样死去」,说明他并不知道老伯爵其实是被毒死的,这句话可能只是在说希望像父亲那样心脏病突发,既可以得到保险,死得又很快,不会经历太大痛苦而已。”
“而这种表达了他的愿望的内容,再加上那个落款——忠实的信徒:理查・约翰逊,使这些文字相对于遗书,其实更像是另外一种东西……”
“祈祷?”罗因眼睛一亮。
“对。”庄宁确认道。
“这些文字,很可能是他对他的神的忏悔和祈祷,而引导他将这份祈祷写下来的,正是凶手克劳德。” 70、意外简单
“这……真的能做到吗?”
听了庄宁的话,红又将遗书拿起来,翻来覆去地读。
“能骗得本人自己写了一封这么像遗书的东西,这也太难了吧!”
“也不见得啊。”罗因在一旁接话道,“比如克劳德问他,你欠这么多钱,难道让你妻子替你还吗?他很可能就会想,是啊,我犯的错,必须要我自己偿还。
克劳德又说,可你要是自杀,保险那边可是不会给你妻子钱的,他八成就会想,对啊,如果我能像父亲那样没有痛苦地突然死去就好了。你看,这不内容就都有了吗?”
“可是……那这写得……也有点太完美了吧……”红微皱着眉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这个结论。
“也不算完美了。”罗因继续给庄宁的推理做注解,“只不过你先入为主地认为,它可以是一封合理的遗书,可实际上他裁了半天纸,最后不还是有逻辑不通的地方,被庄宁找到了吗?”
红又将遗书读了一遍,放下那张纸,斜了一眼罗因。
“你怎么没事话这么多。”
“我……”想表现一下又没表现到点上,罗因表情一僵,一下子哑了声。
裘东野坐在庄宁旁边,一直静静听着,不打断,也不质疑,反正在他这儿,庄宁说什么都是对的。
露西和凯瑟琳像旁观者一样没什么反应,而莉亚则是看看庄宁,又看看木偶管家,随后唇角一弯,笑得似乎颇有深意。
木偶管家扭了扭脖子,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语气突然就气急败坏了起来。
“你……你这都是推测!假设!猜的!你信口胡说!你根本没有证据!”
“有证据。”
庄宁淡定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片,放在桌子上。
——就是罗因在贝尔房间的壁炉灰里找到的那片,当时被红认为没用处的纸片。
“我们的哨兵用超能触觉鉴定过,这张纸的粗糙程度,质感,厚度,和伪造遗书的那张纸是完全相同的,并且在城堡各处都没有发现和这种纸类似的纸张。”
“可以推断,这张纸片,就是克劳德裁下这封「遗书」的上半段,扔到壁炉里焚烧之后,未烧尽的残留部分。”
“可这纸片,你们根本就不是在克劳德的房间里找到的,它怎么能证明理查的死和克劳德有关系!”木偶管家表情呆滞地高声喊道。
罗因盯着下巴不停开合的木偶,一脸莫名。
“在这木偶背后说话的……就是主宰者吧?”罗因转头问红。
“应该就是了。”红回答。
“那那个现场,还有那纸片,不都是他布置的吗?”罗因又问。
“是啊。”
“他搞出来的推理,他自己还否定得这么激动,他精分么他?!”罗因又瞪回了木偶管家。
不过庄宁却不在意木偶管家是正常还是精分,态度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又冷淡。
“是的,这纸片我们是在贝尔的房间找到的。证明纸片和克劳德有关,就涉及到了第二个案件的推理。”
“第二个案件的死者是克劳德。而在真假游戏中被说了假话的有两人——贝尔和凯瑟琳,杀害克劳德的凶手就在这两人之中。”
“贝尔被说的假话为:你是这两起凶案的凶手。那么也就是说,他要么只杀了一个人,要么谁也没有杀。”
“已知理查案的凶手为克劳德,那么如果贝尔只杀了一个人,他杀的人必然就是克劳德了,而如果他谁也没有杀,杀害克劳德的就只能是凯瑟琳。”
“但凯瑟琳目前看来是没有动机杀害克劳德的。因为克劳德的出轨情人,就是凯瑟琳。”
“什么!”
次子夫人露西听了庄宁的话脸色骤变,腾地站起,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扔向凯瑟琳。
“你这个贱人!竟然勾引我的丈夫!”
露西投掷水平不太高,茶杯没有砸中凯瑟琳的头,而是飞过她的肩膀,摔碎在凯瑟琳身后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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