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摩罗那握了握手心,一团幽冥火悄悄在指间燃起。
所有人都听得出顾挽之的意思,你剑门弟子与魔界异族交好,还学他人招式,这个意味,不用多说也能明白吧。大陆虽与小蓬莱不往来,毕竟与魔界还是属于两种势力的。而剑门,大道之首,有这种作为,岂非是带头往歪了去?
所有人都等着季柯解释。
季柯紧了紧手中穹影,眼中浮浮沉沉,视线落至摩罗那身上,心里在坦白自己身份和推诿之间犹豫不定。如果坦白,便与剑门毫无瓜葛。若隐瞒,小胆之辈,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无非一战罢了。有金蛟与穹影在,现下还有摩罗那帮衬,怕这群人阻拦吗?
他心中决意已定,就不再看丹阳,正要开口,却听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教的。有问题?”
丹阳徐徐走至季柯身侧,取过他手中长剑,极其自然地又将它装回了乾坤袋中,而后才按上季柯肩膀,面上似是带了笑意,又像没有。随意道:“剑门向来不拘一格,始祖真人亦有教诲,所谓大道,必先纳百川,平正气。若心生偏见杂念,便无法领略其中真意。”
“既然顾山主先前也如此夸赞了,我教师弟学几招外族招式,也无可厚非吧?”
丹阳道:“还是只能你小灵峰与天地同乐,却不许别门与天雷并济?”
顾挽之:“……”
远处,绿如意与白撷影并肩而立,一手挽上掌门师兄手臂,自言道:“听说丹阳是个冰块疙瘩,向来惜字如金,竟这么会说话?”
白撷影勾了勾嘴角,算是笑过了。
顾挽之高深莫测地站了半天,才展颜一笑:“有理。是我愚见。”
元真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管,见丹阳不出声,便兀自指挥起余下弟子。该清理的清理,该收拾的收拾。若有伤者,一律送至松书凝门外——他不想打扰诸明宣替丹阳炼丹。松书凝若是裴成碧,治些小伤小病,应当是信手拈来吧。
便在顾挽之即将离去时,一直沉默着未吭声的季柯道:“等等。”
摩罗那:“?”难道老大还是决定打架?他指尖小火苗又蹭地点了起来。
顾挽之:“阁下还有何提点。”
季柯指了指那边的残砖断瓦:“这块的损失,请顾山主连同先前那片,一块儿赔吧。”
“我剑门弟子清苦,不好奢华,也无家产。库中吃紧。”季柯道,“若顾山主有异议,可与白门主一起商量赔偿之事。毕竟先前是你和他打的。”
在远处看戏的白撷影顿时放下了手臂。关他屁事,看个戏还被点名。
季柯似有若无地往远处看了一眼,和善地笑起来:“同为蓬莱客,济世之心想来都一样。”
那头弟子们顿时附议一片:“对哦,蓬莱最是仙风道骨。”
“有理,有理。”
绿如意:“……”她拉了拉掌门师兄的袖子,“我们带钱了吗?”
“带什么钱。”白撷影冷着脸,道,“你飞信回小灵峰,让他们取钱赎人。”拿不出钱来,他就把顾挽之押在剑门。
本以为不过一场切磋,想不到出了这个闹剧,好在止损及时,眼见该走走该回回,场上清静只余师兄弟几人。季柯一下就想起方才情状,莫名陷入了尴尬。倒是元心先开了口:“季季你好厉害啊,还会化天雷。”
丹阳道:“他先前被雷劈过。”
季柯:“……”能不能不提这件事。这本来就是他的招式好么?没见识的剑宗人。
被雷劈了就有如此神力么?“我也想被雷劈一下。”元心瞧着有些小羡慕。
季柯摸着耳朵,清咳一声转移了话题:“你怎么和他打起来了?”
元心哦了一声:“小蓬莱自恃清高,我怕他们欺人太甚,所以先下手为强,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一边说着,一边叮一声,弹了下剑尖,令其收起,化作一只长簪,重又插回发间。
怕欺人太甚,就先给下马威……
季柯有些麻木。
倒是元明又说:“其余门派可瞧见了?”
元心点头:“那当然,我故意引他到无极广场,就为了打给别人看。”小师弟握着五师兄的手,嘻嘻一笑,端得是天真可爱,“如此一来,群英会开始前,不论他们如何作想,总该安安份份,不惹事端了吧。”除了刚才的小插曲。
季柯听出了些名堂:“你故意的?”
元心不明所以:“大师兄有伤在身,有事师弟服其劳。”
摩罗那咳了一声,握拳挡住嘴,凑到季柯耳边轻声道:“我听说剑门除丹阳外,其余五子中,尤以武德剑为最。这个,好像,你那小师弟,使的就是武德剑啊……”
季柯:“……”
他看向了丹阳,丹阳避开他的视线认真地看地上的鹤。
元真什么眼力,察觉空气中流转的那么点微妙,看了看大师兄又看了看季柯,立马一敲手心:“突然想起来,不知道元武那边筹备的怎么样。我再去看一眼。”
话音刚落人就跑得无影无踪。
季柯:“心……”
元心:“啊!脚痛,好像拐到了。”楚楚可怜。
元明一脸严肃:“这不行,一定要擦药。”
于是偌大的无极广场,除了空气中弥漫的焦土气息,和打扫的弟子,剩下的便只有丹阳和季柯,还有一个不知道眼睛应该往何处去看的摩罗那,他也很想走,可惜不认识路啊。这种时候就挺羡慕灵兽的,比如可以将自己藏起来。
“伤重?无奈?不知找谁帮忙?”季柯冷笑一声,抬脚就走。
诓人是吧,挺能耐的。
明明都安排好了。
一想到刚才自己是如何和丹阳剖心置腹说出什么大师兄不在总要二师兄打理这种话的,季柯就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一时心软没把人扔下跑路。头一回不清楚底细,被人拎上剑门坑就算了。第二回 有机会走,还要自己把自己送上门。他真傻,真的。
还没走出两步,便听身后一声低咳。
季柯心中一动,步子便迟疑了一些。
然后垂在袖间的手就被握住了。
那手指腹带薄茧,修长白皙,明明是如寒冰一样锋冷,捂久了,也能有一些温度。它从前握的只有惊鸿剑,剑柄是冰冷无情的。季柯手指动了动,便觉得那双手试探着紧了紧。
“你……”
“还去神剑冢吗?”
丹阳问。
这个人一定又在诓他。季柯想。
“我只是不想和你有所隐瞒,才据实以告。但你如果生气,也是当然。”
摩罗那背着他们研究地上的鹤。太华山有很多鹤,不圈养,自由来去。它们爱落在林间便是林间,山间便是山间。若弟子在广场练剑,偶尔便也会见那么一两只歪着脑袋仔细看的。天下生灵皆有灵,说不准哪天便从中悟道了呢。
其实丹阳确实没有故意说什么,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要表心意,或许是因为在这个奇怪的宗门呆久了,就听他们直言直语习惯了,以致自己也学起这些名门正派的修士来,做些违背往昔常理的事。再说若这种小事都忍不下成何大业!季柯这样想着。便听身后丹阳道。
“那我们收拾一下,两个时辰后出发吧。”
什么?季柯瞪圆了眼睛,迅速转过身:“我还没说去呢!”
结果一回头,就发现自己又上当了。
丹阳正静静看着他,除开脸色苍白如玉,哪里有刚才话中小心翼翼的模样。不过还没等季柯发火,就先开口:“我知道。不是你要去。”
他说。
“是我请你去。”
季柯:“……”
蹲着的摩罗那托着下巴,拿幽冥火去逗地上的鹤,嘴里叨咕叨咕:“啊哟,我们这个大王哦,又喜欢奢华又好颜色。啧啧啧,美人关难过哦——哦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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