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池遇捏着通讯器,心里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了一瞬。
香兰不理智。
她总是千方百计地去验证褚颜申和自己的恋爱关系,池遇没办法直接说褚颜申亲吻了自己。
所以他只想弄清楚一件事——闺蜜之间是否也会亲吻。
得到客观的答案就够了。
放好通讯器,池遇戴上衣服后的帽子,走入霓虹闪烁、浩渺潮湿的雨雾里。
……
卫生间里。
褚颜申站在镜子面前,他伸出手指覆上自己的唇瓣,忍不住笑出声来。
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褚颜申恢复回矜持大小姐的清冷模样,转身离开卫生间。
出了房间,褚颜申淡淡吩咐:“去培育基地”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楼下走去。
打开门,其余人保镖在门外等候,褚颜申进到基地内部。
周围水雾充盈,光线也恰到好处,一排排培养器皿此列有序地放在架子上。
褚颜申不在的时候,池遇把这里打理得很好。
褚颜申有些想笑,觉得池遇就像是一个做了小小成就,于是来找他讨要夸奖的小孩。
很……可爱的性格。
正当褚颜申拨通了池遇的通讯器,准备笑着告诉他很喜欢他送的礼物的时候,余光陡然被不远处一个物件所吸引——
那是一枚纹路清晰的果核种子,用昂贵精致的钢化玻璃罩盖着,静静地放置在原本空无一物的桌面上。
这粒,价格昂贵到可怕的,来自十八区的种子。
如今,正被池遇妥善地放在他的秘密基地里。
这才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
“喂。”通讯器已被接通。
褚颜申盯着果核种,许久,才轻轻开口:“……池遇。”
“是我。”池遇略带点软糯的声音自通讯器的那头传来,“褚小姐,你喜欢吗?”
“你是怎么得到的。”
“下层区的人有下层区的人的方式。”
池遇有些不是很想解释自己如何得来这粒种子的,有些黑暗面,褚颜申不应该触碰。
池遇弯弯眼睛,坚定地说:“种它!”
听见池遇很有气势地说种它,褚颜申忍不住笑了。
“你知道吗,这个东西他们都是用来做研究的。管窥蠡测,想要从中得到与十八区相关的信息。但我种下去,它很可能就腐烂在泥土里了。”
池遇皱皱眉:“这关我们什么事呢,你想种它,那我们就种它。”
挂了通讯器,褚颜申注视着桌上的种子,漂亮的脸上神情一片柔和——这是池遇送给他的,第一份珍贵的礼物。
伸出手,将玻璃罩取下,褚颜申细心地将它种下,记录下它入土的时间,它的直径,土壤成分……等等各种详细的琐碎的数据。
池遇不说,褚颜申也不问他是如何做到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许池遇也有。
只是褚颜申没想到,尽管自己不去询问,池遇如何得到这枚果核种子的信息,还是以另一种方式传达到了他这里。
巨大的3D投影电视里正播放重大社会新闻——和与拓拥有同等的财势,共同主宰十二区的另一家跨区公司集团董事长家中遭到了行窃。
二十几个保镖都被放倒,手脚拧断,不省人事。
安全系统也遭到了暴力破坏,而他花重金购买回来,锁在保险箱里的十八区果核种不翼而飞。
保险箱箱门被啃得一塌糊涂,宛如破铜烂铁。
经特调局调查取证,猜测此事应该是几名改装过上下颌骨的、并且极具攻击性改造人所为。
褚颜申望着新闻,联想到了池遇笑起来会露出一排的可爱小白牙,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其实池遇一直在告诉自己,他比他想象中还要凶很多。
但褚颜申一直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现在,褚颜申好像有点明白了……
难怪走在下街区,任何人都不敢动自己,难怪那个名叫罗白的医生说不付医药费也可以,只要需要池遇帮他杀人。
池遇他就是一个行走的人形兵器,而且还是外表乖巧无害,很容易让人降低戒备心的那一类。
褚颜申又想起来池遇因为管家的话生气,说要“扒了管家的皮”“活着不好吗”诸如此类的话。
当时只觉得他替自己打抱不平的样子可爱。
现在想想,真是起了一身冷战。如果当时的自己说一个好字,可能管家就该上西天了。
池遇他真的就像是一张单纯的白纸,世俗的正邪好像没办法约束他。
就像初遇时,池遇认真告诉过自己的一样——
他没那么坏。
但也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
理智告诉褚颜申,池遇是个很危险的存在。
上层区的安保在他的眼里形同虚设,他能做他想做的一切事情。爷爷一定不会允许这么危险的一个人待在自己的身边。
但是,不论新闻里如何渲染作案者的暴力和危险程度,褚颜申还是觉得自己依旧喜欢池遇。
池遇不知道,上层区的新闻已经将他的作案情况完整地展现在了褚颜申面前。
他回到家,开了灯之后开始收拾奶奶的遗物。
在褚颜申的家里似乎住得太久了,池遇回来才猛然发现——
原来自己和奶奶的房子真的很小很小。
灯光也太晦暗了。
打开空气过滤器时,风箱呋呋的噪声在耳边日夜不停地响动。
不过,就算是这个破旧的小房子,以后也要不存在了。
池遇抿抿唇,爬上第二层,开始收拾东西。
奶奶留下的遗物并不算多,她生前就是很节约的一个小老太太。
一副老花眼镜,几本污渍斑斑的捡来的书本——奶奶不识字,但是很喜欢书,并且喜欢给池遇讲各种故事——几枚铜币,一些针线以及一块早已经停止转动的老怀表。
池遇把它们装起来,都放进杜若送给他装银币的箱子里。
外面。
阴霾的天空下,常年不断地下着雨,吸一口空气,仿佛吸了一整块肺的尘埃粒子和水分。
池遇关了门,最后看了眼自己从小生活的房子——冷铁色的钢管和铁钎往外伸展着,有细密的水珠在在它们表面凝聚,滴落。
这周围无数电线和天线纵横交错,各种褪色的破旧布料在雨中轻轻摇晃。
地面上堆满了各种巨大的铁质废弃物和钢筋混泥土形成的废墟。
废墟的缝隙中,蜗居着无数下层区的人们。各色的霓虹和劣质廉价的灯管发出五颜六色的玄光,在阴霾的雨雾中闪烁。
这世界就像是一副被晕染开的水墨画。
浓墨重彩。
但又格外地颓败割裂。
数千年后的今天,人类没能建立起美好的乌托邦,低沉压抑的晦暗成为了人们生活的主色调。
池遇收回目光,带上遮雨的帽子,怀抱手中的匣子转身离开这里。
路过罗白的诊所,见诊所窗户的灯亮着,于是池遇敲响了诊所门。
但是过了许久,罗白并没有来开门,看来他现在不在诊所,估计是出去了一小会儿。
池遇想了想,决定在这里等罗白。
毕竟诊所里的东西都很贵,接下来下街区强制拆迁,如果不将他的器械和医疗用品提前进行转移,到时候会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啪嗒……
头顶有雨中落下来,打在池遇的帽子上。
池遇抬头,看见诊所门口的遮雨棚已经坏了一条大口子。
池遇皱皱眉:“坏了都不修理一下么?无良医生,这么惜财如命。”
池遇没见过比罗白还要吝啬钱财的人。
他的制服永远不会换新,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套。
他的诊所只有不到十平方米,破旧,老小,狭窄的门口,门上铁皮已经掉了漆,锈迹斑斑的遮雨棚也早已摇摇欲坠。
哪怕他赚了那么多钱,也依旧哭穷说无钱扩大门面。要不是他的手艺好,这种诊所环境早该倒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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