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看见车夫将师尊从马车里扶出来。
祁殊:“……”
那车夫是顾寒江今日临时找的,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和计划。不过人倒是不错,此时虽然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仍在坚持保护车中的雇主。
“姑娘,我们快走!”车夫搀扶着顾寒江的胳膊,正想离开,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祁殊一把将自家师尊从车夫手里抢回来:“乱碰什么?”
“你你你——你又是何人?”
“快走。”祁殊憋了一晚上气,此时说话都带着火药味,“还不走等着被妖怪吃?”
车夫:“可她……”
祁殊上前一步,把师尊挡在身后:“她有我呢。”
车夫虽心有疑虑,但到底保命要紧,忙不迭跑了。
远处,陆承远仍在和那妖邪斗法,两人越打越激烈,打斗声渐渐远了。
这边林中,顾寒江低声道:“别握这么紧。”
祁殊恍然惊觉,自己还牵着师尊的手。
顾寒江化作女相之后,那双手也变得柔软纤细,握在手里软软的,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碎。
祁殊有点舍不得,但还是松了手:“可师尊刚才都让那马车夫碰你。”
“在演戏。”
祁殊闷闷地:“哦。”
他这态度着实有些无理取闹,但顾寒江并未生气,反倒耐着性子问:“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祁殊偏头:“没有不高兴。”
他当然不高兴。
这一晚上,无论是那客栈老板毫不掩饰的眼神,还是陆承远口无遮拦的浑话,甚至方才那马车夫,早先在镇上就偷偷瞧了他师尊好几眼,护着他家师尊的出发点绝对不算单纯。
平日里的凌霄仙尊地位崇高,哪有人敢亵渎半分。
怎么变了女相之后……这么能勾人。
祁殊醋了。
很醋。
顾寒江轻轻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将祁殊散落的鬓发拂到耳后,由于化作女相身量矮了一大截,做这个动作时甚至还垫了下脚。
“别生气,下不为例。”
祁殊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我在哄你。”顾寒江仰头看着他,那张清丽出尘的脸上神情认真,眸光水润明亮,“别生气,为师以后不会了。”
化作女相后,顾寒江的声音变得更加细腻温柔。祁殊忽然想起,在很久之前,顾寒江也这样哄过他。
凌霄仙尊声名远播,这些年除了陆承远之外,还有不少修真子弟想入他门下。
祁殊当然不愿意有人来与他分走师尊,但身为弟子,他又不能对师尊的决定指手画脚。
还记得有一次,来拜师的那位弟子家世显赫,天赋也不错,父母与凌霄仙尊还是旧相识。一道剑法下来,祁殊在师尊眼中看见了鲜少的欣赏之色。
那天,师尊与那位弟子及其闲聊许久。
祁殊不开心,却也不敢提,只能默默找个地方生闷气。
最后还是师尊来哄他。
向他解释无意收徒,只是应了那对父母要求随意点播几句。
“别生气,为师以后不会了。”
那时候的他也说过这样的话。
甚至就连语气都相差不多。
这是还把他当孩子哄呢。
祁殊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他的师尊,到现在都还在将他当做孩子,将他的吃味当做孩童的占有欲。
他忽然抓住顾寒江的手腕:“师尊,我已经长大了。”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知道师尊不会收其他弟子就能开心好几天的祁殊,他想要的比那时候更多,多到……他自己都不敢细想。
顾寒江没有回答。他垂下眼,分明面无表情,却平白透着一股冷意。
接着,他周身泛起一道华光,他的身形在光芒中不断拉长、变化,最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掌心那柔软的触感变回了熟悉的冰冷,顾寒江垂眸看向手腕处,须臾,又移开视线。
黑暗的林中寂静无声,只有远处时不时传来一道剑光,一声轰鸣。
顾寒江道:“陆承远撑不了多久,你该去帮他。”
又在转移话题。
祁殊不明白,这么长时间了,难道他的师尊当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还是说他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愿接受?
“师尊……”祁殊舔了舔唇,紧张得手指有点僵硬,“师尊,弟子想问您一个问题。”
顾寒江:“什么?”
“师尊知道我方才为何生气吗?”
顾寒江沉默下来。
祁殊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他自认这三年来成长了许多,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冲动的性子。可他今天偏偏就想任性一次,什么试探,什么大局,他都不想管,他只想从这人嘴里得到答案。
祁殊不知从哪里生出的胆子,他忽然上前一步,两人间的距离顿时拉得极近。
他深深凝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眸,心跳飞快,开口时声音却清晰而冷静:“师尊,你对我到底——”
他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轰的一声。
气劲掀起层层落叶,陆承远身形急速后退,手中长剑用力插入地面,正好落在二人不远处。
树叶哗啦啦撒了一地,陆承远抬起头,对祁殊中气十足地吼:“祁殊你发什么呆呢,快过来帮忙!”
祁殊:“……”
作者有话要说: 陆承远,一边被秀一边挨揍,惨。
第14章
祁殊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
陆承远那一嗓子吼得极其扫兴,却也极有效用。
眼下,为祸人间的妖邪尚未抓到,有这么多女子生死未卜,甚至造成这一切的还有可能是他先前除妖不利。
师尊牺牲自己将那罪魁祸首诱出来,陆承远在与其殊死搏斗,可他呢?
他在拉着师尊无理取闹。
不能这样。
他后退半步,朝顾寒江躬身行了一礼,在抬眼时,已经恢复了以往恪守礼节的模样:“抱歉师尊,弟子失态,待将这妖魔除去,再来向师尊赔罪。”
说完,他抽出腰间配剑,刚往前走出几步,却又被叫住。
顾寒江走到祁殊面前,从袖中取出一枚玲珑剔透玉坠:“此物能保你不被幻境所惑。”
祁殊没动。
他眼神在那玉坠上只停了一瞬,又回到师尊脸上:“这也是师尊自己雕的吗?”
顾寒江一顿,摇头:“不是。”
“那我还是更喜欢师尊雕的这枚。”祁殊取下自下山来一直系在腰间小狐狸坠子,郑重地放到顾寒江手上。
触到对方微凉的指尖,顾寒江甚至轻轻缩了下手指。
祁殊感觉到了,唇边泛点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才从他手里接过玉坠:“师尊帮弟子保管一会儿,待弟子除妖归来,再向师尊讨回。”
“还有……”他系好玉坠,抬起头,小狐狸似的笑起来,“等妖邪伏诛,我有些话要对师尊说。”
祁殊能肯定,师尊对他并非毫无感觉。
要么是没意识到,要么是不敢承认。
既然师尊没法主动走出那一步,便由他来。
追人嘛,不主动怎么追得到?
林中又掀起一道狂风,树影摇晃,落叶纷飞。
夜色与狂风遮蔽间,黑袍人收了攻势,转身就要离开。
陆承远方才刚受了一击,撑着剑一时间竟站不起来,只能大喝:“你给我站住!”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径直越过他,剑锋直逼那黑袍人背心。
噌——
黑袍人猝然转身,双手化为利爪,稳稳接住了祁殊的剑。
那双爪子通体青鳞,锋利的指尖隐有寒光。
祁殊却笑了:“果然是你。”
他当初和这人交手了三天三夜,对方的每一招每一式,他都铭刻于心。
“又是你……”
含糊嘶哑的嗓音从那黑袍下传出来,祁殊懒得与他寒暄,两人飞快过了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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