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陈抒意的公司正在被围追堵截,资金除了员工工资以外,都在项目里头。
那次陈抒意外公外婆的丧事是沈平张罗着办下来的。
陈抒意那时哭的很崩溃,而在最后送老人家棺椁上山之后,陈抒意喝了很多酒,他对沈平表示自己一定会把这笔钱还清。
沈平也一如高中时期,表示可以,只不过不用太急。
“稍微清醒一点吧。”沈平冷声道,“你从来就没认识过陈抒意,何谈喜欢?”
“你让陈抒意过来跟我说!”卫思白像是一下子被戳中了心窝,有些绷不住了,“你让他过来亲口对我说!这次我起码是为了他,他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这么多年了。”卫思白手都在颤抖,“从高中到现在,快十五年了,他从来不肯停下来看看我。”
“全世界只有他痛苦吗?”卫思白反问,“只有他有苦衷?就因为他的自尊,我搭上了十五年。”
“我就想让他来见我一面,就一面而已。”卫思白的手紧紧攥住了床单,此刻泪水已经充盈了他的眼眶。
“我说了,你不认识他。”沈平继续道,“听不懂吗?他和你从来都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知道你的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但你们之间的联系仅存在于你的幻想里。”
“别以为你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那个狗仔不会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反而是你添了不少麻烦,不要再感动自己了。”沈平终于笑了出来。
他笑容很淡,完全没有那种没心没肺的爽朗感。
沈平上下打量卫思白:“离他远一些。”
他的笑容更大,看上去亲切了很多:“别太把自己当个东西。”
而后沈平收敛起笑容,转身出门。
出门他遇到了杨春桦:“行了,上班去吧,我估计我给他刺激到了,回头我再找人在附近蹲守一下有没有什么陌生人来看他。”
现在卫思白被刺激,很可能会联系一些朋友去寻求一些安慰或者认同。
就之前调查出来的那些东西来看,卫思白没有朋友,他似乎把“喜欢陈抒意”当成了他生命里的全部。
这次卫思白忽然和狗仔闹起来,很有可能是因为陈抒意忽然有了对象受了刺激,但也有可能是有人教唆。
总之不能放过任何的可能性。
毕竟故事里的“主角”总是要有朋友的。
如果主角懦弱且卑微,那么他就应该有个开朗且大方的朋友。这个朋友会和主角一起唾弃渣男,会为主角感到不值,会为主角着想,希望他走出泥潭。
就像个好人一样。
沈平出了病房之后没有离开医院,他去了吸烟区,重新点上一根烟,而后靠在墙上。
他上一次来医院的时候还是陈抒意这家伙把自己搞得胃出血了。
那个时候他冲着陈抒意一通乱骂,如果不是陈抒意身体虚弱,他甚至想A上去和陈抒意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决斗。
俩人具体吵了一些什么沈平已经记不清了。
他就记得那个时候陈抒意对他说:“你和我的相处总是恰到好处,你其实很了解我。”
“你能跟我共情,你怎么能跟我共情的?”
那之后陈抒意没有说下去。
沈平知道陈抒意的意思。
陈抒意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得到他想要的目标,而沈平他至今还没有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沈平很羡慕陈抒意迸发出来的蓬勃生命力,那是他没有的,从一出生他的人生就是一潭死水。
优秀的家庭,关系亲密的父母,他拥有一切,他就是那种一出生在终点线的人。
一切都没有问题,只有沈平自己出了问题,由内而外的开始变得奇怪了,他是不正常的那个。
沈平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他知道陈抒意也没有。
他们所能看见的未来,都是他们不期待的,毫无温暖的,甚至可能于他们而言一成不变的。
绵延不绝,跳不出去。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经历。
但他们好像是一样的。
陈抒意说没人敢对沈平出手,因为惹不起沈家。
所以很大可能是因为意外,也许不是意外。
也许只是沈平在某个阳光正好的早晨,做了个比较糟糕的选择,毕竟他做什么都有可能。
“唉……”沈平将烟掐灭,抖了抖身上的衣服,离开了吸烟室。
收到沈平信息的陈抒意细细梳理了他们的对话。
沈平发的很详细,甚至用括号贴心的附上了当时两人的动作,神情,以及他自己猜测的心理描写。【我觉得,最后我应该给他开一张五百万的支票让他离开你。】沈平继续发,【但是我怕他真的收,我就没那么干。】
陈抒意看到这段话的时候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按揉太阳穴。
他看了眼“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字,忍不住回道:【按理说应该是阿姨对我这么干。】
【但是我妈恨不得八抬大轿抬你回去。】对面立刻就回。
【总之现在问题不是很大,兄弟你也不用太紧张。】
俩人结束对话,都重新开始工作。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
陈抒意是自己加班,沈平是被动加班,他虽然清闲,但那也就是相对陈抒意而言。
再清闲也清闲不到哪里去。
而晚上还是陈抒意来接沈平。
这次沈平没有作死提出什么“小情侣之间见面的热吻。”
不过也安静不到哪里去,在车缓缓行驶在马路上的时候,沈平慢悠悠来了一句:“唉,爱人在车内的双人小空间,外面还有夜景作伴,真是浪漫的不得了啊。”
然后他们就被堵在路上了。
在他们前面大概一百多米的距离,三辆小轿车连环追尾,车上人屁事没有,正活蹦乱跳的互殴。
沈平下车去瞅了一眼,回来的时候听到陈抒意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还浪漫吗?”
“还行。”沈平重新坐好,并不觉得尴尬,“打架的那一群里面有个特别猛的老头,目测六十多快七十,用假牙咬人,假牙挂人屁股上了。”
说着,他伸手碰了一下陈抒意,他心里想着刚才看到的震撼一幕,瞬间这个画面通过读心被陈抒意读取。
陈抒意猝不及防,差点因为画面里那个挂在牛仔裤上的假牙笑出来,这一切太突然了。
陈抒意缩手,默念停下。
“嘿嘿,是吧。”沈平还挺得意,“要出去看看么?他们还在闹。”
“不,不用了。”陈抒意拒绝。
“别把自己锁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里。”沈平不认同道,“你需要透透气,兄弟。”
“不是这种透气法,我对卡在牛仔裤上的假牙没有兴趣。”陈抒意说着,还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安全带,确定沈平没法突发奇的把他薅出去,“你能不能别对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么感兴趣?”
沈平耸肩:“你要知道我这种人生赢家总是会对一切抱有好奇心。”
“人生赢家?”陈抒意看向沈平的双眼。
俩人对视了一会儿,沈平挪开视线:“说开就没意思了。”
车内安静了下来,陈抒意又道:“我希望有些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比如最后你为什么没能帮我。”
“你现在让我帮你了?”沈平诧异,咋咋呼呼的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开天辟地头一遭嘿,见了鬼了。”
“对。”陈抒意的声音依旧清冷,“我希望你能帮我。”
沈平又没声音了。
“我没那么强大,我希望你能拉我一把。”陈抒意继续。
“只是这次帮忙我大概没法还给你了,欠着吧。”
沈平没有回话。
他安静的坐在那儿,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思考一些什么。
直到有汽车的鸣笛声响起,车流再次畅通。
陈抒意踩下油门,窗外的景象开始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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