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刃与玫瑰(120)
有人从楼里跑了出来,是三个驱魔人里唯一的女性,她朝扎尔斯比了个手势,没等自己的同伴,径自跑向他们开来的车,启动后开到楼门口,另外两个人恰好跑下来,趁着车在门前减速的机会拉开车门上了车。女性驱魔人还想把车开到扎尔斯所在的位置把他也接上,但恶意已经跟随他们涌到了一楼,海浪般撞在结界内部,几乎把它撞碎。
“你们先走!”
扎尔斯大声喊着,也朝他们比了个手势示意请求增援,然后把结界石揣进口袋里,握着枪跑进公寓楼。
被惊动的这个大家伙敌我不分,正在进行无差别扫荡,好在被埃尔文斯的结界勉强挡了下来,趁这个机会,他得抓紧时间把变形生物抓住。
如果它被卷进眼前的漩涡里搅碎,那他的任务刚开始就得被迫结束了。
知道自己跟上去的行为很不理智,不过扎尔斯没有回头,而是一路沿着楼梯上了楼顶,推开被驱魔人们撬开的天台门,大步跨了进去。
天台很大很空,除了角落里有个老式的水塔以外空空荡荡,但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变形生物仍然蜷缩在离水塔最远的位置,宁愿把自己暴露在扎尔斯的视线里,也没有躲在唯一的遮挡物附近。
扎尔斯知道为什么,因为那里有别的东西。
和驱魔人们抓住的那个不同,那只是人死后因为怨念未除变成的恶灵,这个可能更接近于地缚灵,不知原身是什么,看起来已经快和这栋楼融为一体,应该已经被困在这里很长时间了。而且不知为什么,它的力量显得非常杂乱,看起来像是好几个不同的物种糅合起来形成的产物,还在互相冲撞着对方,显得攻击性十足。
如果仅仅是它自己,不应该会发展到这么强大的地步。结合刚才一路上楼感受到的气息,扎尔斯猜想,应该是地缚灵长时间在吸收公寓楼里其他生物的力量,又用这份力量在保护着它们。
它不一定能完全控制这份力量,但对外来者很不友好,以至于这份力量因为它的情绪变得杀气腾腾,离体后正在楼下大肆破坏。
他不想独自和这家伙对上,目标只是角落里那只动物外表的变形生物,因此进入天台后没有轻举妄动,插在口袋里的左手按了两下手机,再次给驱魔人协会发去求助消息,注意力则平分给变形生物和地缚灵,同时不着痕迹地往变形生物所在方向移动。
结界仍然坚强地运转中,他是人类,可以自由穿行,但变形生物不能。扎尔斯一边在心里飞快地计算抓住它的那一瞬间解除结界,离开这栋楼后再立刻重新展开结界的可能性,一边握紧了右手上的枪。
枪的重量好像有点不对?他分了下神,立刻又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
贴在墙上能感受到从楼下传来的震动,扎尔斯心里明白地缚灵肆虐的力量已经把楼下卷得一团糟,马上就要蔓延到这里,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随时准备行动。
隔着钢筋水泥传来的低沉震动离他越来越近,知道不能再等,扎尔斯扭头看了水塔的方向一眼,然后闪电般蹿了出去。
朝着变形生物所在的方向。
他假动作玩得娴熟,动作又快,枪塞在口袋里都没拿出来,左手抓住那家伙的脖子,右手麻利地摸出个项圈给它套上,然后单手撑在天台边缘上翻了个身,连人带动物一起直直地朝楼外落下去。
下一秒,地缚灵的力量冲破了天台门,挟着沙土朝他扑来。
结界术门外汉扎尔斯飞快地解除结界又重启,在中间微妙的时间差里跃出结界范围,带着变形生物一起摔在楼下的石板路上,期间因为分心去看结界有没有重新起效错估了落地时间,还把自己摔得有点疼。
他坐在离结界不到半米的地上,看着结界被撞得岌岌可危,但还是坚强地没碎,忍不住松了口气,又把摔得七荤八素的变形生物抓起来。
“霍华德·斯宾塞,”他说了个名字,变形生物就开始剧烈挣扎,“这是你变化成的那个人类的名字,他在四年前已经死了,我说得对吗?”
凌晨一点,扎尔斯坐在本地驱魔人协会的询问室门口,被终于收到消息过来领人的老板兼男朋友教育。
听说埃德温就是约克市那位惹不起的大人以后,原本还留在这里和他聊天的驱魔人悄无声息地撤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两个和被关在禁魔箱里的变形生物。
“我真的只是想过去调查一下……”扎尔斯虚弱地为自己辩解道。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牵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现在南洛威尔分会能动用的人手都派出去了,正在为解决那栋公寓楼的问题焦头烂额,留下来的只有必要的守卫和文职人员。扎尔斯打电话征求过埃尔文斯的同意后把结界石借给他们,自己则可怜巴巴地留下听训。
原以为埃德温会怪他遇到危险没有求救,扎尔斯低着头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一声轻笑。
埃德温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又替他拂去肩上残留的灰尘,声音里居然隐约带着点笑意:“这么怕我训你?”
老实说,也不是怕,就是做了计划外的事,总觉得有点心虚。
扎尔斯起先没敢开口,被他动作称得上温柔地摸了几下脑袋,才说:“本来只是想去看看,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也叫了增援,但没想到问题比我们想象中更严重。”
“我知道,”埃德温说,“你出门时少带了东西,知道你没打算去跟那家伙硬碰硬。”
“……我少带了什么?”扎尔斯愣了愣。
埃德温示意他摊开手,他照做后手心里被放下几个东西,看清是什么后哑口无言。
那是“陨月”的子弹。
他出门时只顾着看餐厅地址,居然忘了带子弹,而且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刚才甚至还在考虑要不要开枪。
“你这样真的让人没法放心,”埃德温看了关在箱子里的变形生物一眼,淡淡道,“虽然抓住了这家伙,但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亏本买卖你也做?”
完全陷入理亏旋涡的扎尔斯这次是真的什么也不敢说了,灰溜溜地去找协会办手续,准备把禁魔箱带回酒店去。
“其实你可以用这边的审讯室,设施挺完备的。”工作人员说,“反正大家都出去收拾烂摊子了,现在都空着没人用,你可以随意。”
扎尔斯楞了一下:“这符合程序吗?”
对方耸耸肩,丢给他一支笔和表格:“空着也是浪费,填个申请表就行。”
于是他填了表,和埃德温说了一声,然后提着箱子去南洛威尔协会的审讯室。
虽然名义上是协会的编外人员,但这其实是扎尔斯第一次到驱魔人协会来,进了审讯室后把门锁上,先给埃德温找了张椅子坐着,然后才把箱子放进桌上的凹槽里。
箱子是驱魔人借给他用的,协会特制,尺寸和这个凹槽恰好契合,扣上去后箱子里的东西会被特制的传送法阵送到房间另一端的密闭空间里,只能通过透明的墙和传声器与外界交流。
第一次体验这种“高科技”手段,扎尔斯像个进了科技馆的小学生,庆幸自己还要了说明书,不然真不知道怎么用。
审讯不是他的特长,但以前在学校里多少学过一些,加上埃德温也不是完全坐视不管,最后他们还是从变形生物的嘴里问出了些东西。
比如那个四年前已经死了的霍华德·斯宾塞是它的主人,隐藏在普通人中的退役驱魔人,在一次协助追捕的行动中失去生命,对外却只能宣称他死于意外。又比如它认识薛斯汀·芬,因为后者和斯宾塞是曾经的同事,但连环杀人案发生的时候斯宾塞已经死了,它自称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但并不否认自己曾经出现在现场。
“所以你知道真凶是谁,对吗?”扎尔斯问。
变形生物不置可否。
他们就这个问题僵持半天,埃德温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老实说,现在很晚了,我不太想让他继续在这里跟你浪费时间——有什么早点说,对你也是好事。”
他话里的威胁意味太明显,因为没有掩饰气息,和刑讯逼供没什么两样,和扎尔斯周旋半天都不露怯的变形生物被他这么一吓,直接变回原形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