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三号男人:“怎么,急了?”
他说话很轻佻,取下来的皮带碰了碰青年的侧脸,“哥哥这就让你爽……”
“不是,”寇冬咽了口唾沫,小心道,“你都不朝旁边看看的吗?”
“旁边?”
男人嗤之以鼻。
“旁边有什么好看的?——怎么,你怕有人?”
寇冬蛋疼,“我怕有鬼。”
“鬼!”
三号大哥哼笑一声,为他这一戳就破的谎话觉着荒唐。
“哪儿来的鬼?”
鬼可都是NPC,忙的很,谁有工夫操心他们这些闲事?
他也算是老手,进了几个副本,从没见过有NPC掺和玩家之间的事。NPC只有在玩家触犯规则时才会动手,青年以为自己是什么,世界中心?宇宙起源?
寇冬:“……比如说,从你左边来的鬼?”
男人彻底笑了,不屑且轻视。
“小弟弟,这慌撒的太假了点吧。”
话虽这么说,他看着面前青年目光直直朝着门的那处瞥,好像是真的看见了什么似的,不由得也微微扭过头,下意识朝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这一瞬间,纵使是老手也禁不住心内一慌,后颈上的汗毛根根起立,从上至下猛地打了个哆嗦。
他与无数双漆黑的、没有瞳孔的眼睛对视上了。
它们仰着对细弱的脖子来说显得有些过分大的头颅,不知在这里看了多久,面上没有半点笑意,目光直直盯着他,阴沉的让人直发憷。浓厚的杀机扑面而来,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能让人感受的清清楚楚,他在这种威压下只能缓慢蠕动嘴唇,心中倏的溢出一种强烈的直觉——
它们会杀了他的。
它们真的会杀了他的……
一滴汗从男人额角滑落下去了。他摆着手,丝毫没有时间去擦掉,只冲着这些密密麻麻的鬼婴拼命摇头。
“不该我,我是三号……不该我……”
“要死……要死也轮不到我!”
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拼命推搡着身旁的青年。
“该他!该他是不是?他是二号!你们是来杀他的!!我把他给你们,你们让我走——”
没有回答。
甬道内相当寂静,这种寂静愈发令人毛骨悚然。鬼婴们的目光聚集在他推搡青年的那只手上,青年像是身子弱,猝不及防被他一推,居然摔倒在了地上。
三号男人一怔。
他虽然是力气大,身体壮,可说实在话,并没用多大劲儿。
怎么就这么一推,人就倒了?
还摆出这么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那种在车前面碰瓷讹人的老太太一样。
这个想法刚一在他脑中升起,下一秒,青年就真开始跟碰瓷老太太一样叫苦了。
“哎呦……哎呦……我腿疼,我起不来了……”
男人:“???”
男人心说你是不是神经病,NPC在这儿你这么耍赖有个鬼用?难道这些鬼会因为你腿疼就放你一条生路吗?
明显不会啊!
他们又没有学雷锋活动月,更没有三八红旗手,难不成还要遵从诚信友善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那就不叫鬼了,叫模范好吗?
何况你这一看就是装的,鬼都不信!
他粗声粗气道:“你有病吧!”
寇甜甜抓紧时间告状:“他还骂我!”
他这受害者的身份彻底坐稳了,飞快摆脱掉合奸罪名,将自己树立成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他强迫我,推我,打我,现在还骂我……”
男人终于嗅出不对了。他厉声道:“你到底是在和谁说话?”
下一秒,他就知道青年是在与谁说话了。
因为鬼婴们忽然动了。
它们有的还走不稳,跌跌撞撞只能靠爬的,一步步向他逼近。男人在这样浩浩荡荡的大军攻势下情不自禁逐步后退,直至后背撞着什么才猛然回头,只瞧见一团接着一团鬼火于他眼前闪烁。
后面潜伏着山峰一样巨大的阴影,山峰中闪起了无数只棕黄色的眼睛。
腥气。
于这其中露出的雪亮的牙齿。
“……”
前是狼,后是虎。
他咽了口唾沫,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摊上了大事。
死了的一号,也没有这般倾巢而出的待遇。
“但是为什么?”他徒劳地仍在试图挣扎,“本不该是我,我前面、我前面还有一个人……”
他始终还是无法把这件事与方才险些被他欺侮的青年联系在一起。对方不过是个普通玩家,一个普通玩家,能算得了什么?
至于让整个副本的NPC都跟着发疯??
寇冬:“唉。”
人最怕的就是不听话,和你说了许多遍都犟着头不肯信。跟头老倔驴一样,拉都拉不回来。
三号男人注视着他,忽然意识到他平安无恙,根本没有被这些NPC波及。他本是老手,自然不愚蠢,只是不敢相信,“……是你?”
寇冬:“都说了,哭的肯定是你。”
不可能是我。
男人哆嗦着嘴唇,颤抖着给他跪下了,磕的咚咚作响,额头全是血。
“我眼瞎,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丧尽天良……”
寇冬摇了摇头,废掉了他心头最后一丝希望,“没用。”
他们是不可能放过你的。
因为你已经碰着我了。
“我!”男人嘶声叫着,“我给你当牛做马,我——”
婴孩的哭声响起来了。它们的眼里燃着滔滔的火,顺着他的脚攀爬而上,啃咬他的皮肤。拎着斧子的男人出现在尽头处,将他的骨头砍得梆梆作响;小鬼们剖开他的胸膛,妖兽衔起他掉落的眼珠——他转瞬被两旁的阴影们吞没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极了的尖叫。
在这其中,那一道童声重新嘻嘻笑着响起。
它就紧贴着男人的耳朵,反复地念着,像是一句诅咒,声音中满是森森的寒意。
“动了他,你做汤;”
“动了他,你做汤——”
到了最后,这声音近乎嘶声叫了起来,尖锐的如同粉笔在黑板上用力划过的钝响。
“动了他,你做汤!!!”
他眼前的光影逐渐旋转,慢慢被一层近乎血色的雾气所笼罩。
他倒了下去。
原地所剩下的,只有一具白惨惨的骨架。NPC们扭过头来,重新将森森的目光对准了寇冬。
寇冬:“……”
寇冬举起双手,澄清:“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我是无辜的,都是他自己要找死。
“最好如此,”他听到那童声嘻嘻笑道,“爹爹,你可要听话……”
寇冬心说,不听话能怎么着——难不成你们还能把我炖了?
他不信NPC有这个心。
许是猜到了他内心的想法,那稚嫩的童声继续道:“不听话的话——”
他的衣服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就好像有谁站在他面前,将手掌按在了他的肚子上。寒意透过薄薄的纺织物近乎烙在了皮肤上,寇冬将衣角掀起,看到皮肉上留下了一个青紫色的印痕。
“我怎么会把爹爹炖汤呢?”
鬼婴说,陆续在他肚子上留下许多指印、掌印。
“我只会钻进爹爹的这里。”
“爹爹——可要把我们生出来啊。”
寇冬:“……”
寇冬的头皮发麻了一瞬,旋即冷静道:“你说我们。”
哪儿来的“们”?
在场的果子们齐刷刷昂起了头,摇头晃脑提醒他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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