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师你家美尸跑了!(16)
“怎么了,心情还是不好吗?”
凝光缓缓垂下眼眸,不言不语。
这年头,尸都有脾气了。
枫璟安摇了摇头,握起他修长白皙如玉石般的手指,发现有两根手指上,被灼伤了大片的皮肤。
是那天和柳辰阳对峙的时候,被金钱剑所伤。
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怜惜,枫璟安轻轻皱着眉,轻柔的给他手指浇上养尸水。
等到洗浴完毕后,拿出那套单薄的衣服为他穿上,白衣胜雪,他的肤色却更加惨白。
捏着腰带的手伸到他身后,为他仔细系紧,看着对方那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不知是魔怔了还是怎么的,枫璟安放在他腰上的手,忍不住轻轻揉了一把。
“……”
空气一瞬间凝固起来,小宝坐在床边欢快的甩动着两条小短腿,望着那边眨了眨眼。
凝光垂着眸子,看了眼那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又缓缓抬起头,惨白的双眸一眨不眨盯着枫璟安。
“咳……我用手量量你有多瘦……”
胡乱扯了个理由,将那只不受控制的手收了回来,抵在唇边咳了咳缓解尴尬,枫璟安迅速将注意力转移开来,拍了拍手,示意小宝过来洗澡。
小宝嗖一下蹦哒下床,跑到他面前,抬起头握住他的手,牵着他主动往浴桶那边走去。
凝光微微撇了撇头,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又往枫璟安后腰看了两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枯瘦的手一把抚了上去。
“……”
枫璟安脚步一顿,身体猛地僵硬住,紧接着,耳边缓缓传来凝光清冷的声音。
【用手……量不出来……】
枫璟安:“……”
等到给两只活尸都忙完了,天色已经彻底清明,枫璟安回到床上,摸出了那本早已翻烂的养尸术书,坐在床边又开始研究起来。
还没看几页,一道尖锐刺耳的禀告声响起,他连忙放下手里的书,拿起帷帽给两只活尸戴上,驱使他们安安分分定身坐在床边,这才走出门去迎接。
一出门,还没来得及说句客气的话,杞越摆了摆手:“不必多礼,进去说话。”
枫璟安稍微一怔:“可是……草民养的两具尸体还在房中,会不会……”
会不会冲撞了您老人家。
杞越丝毫不介意,不等他同意就快步迈了进去,一撩衣摆坐在书桌前,抬眼扫视一圈房中,果然在床边看到两道头戴帷帽的身影。
一大一小两具尸体,他们脊背挺直,双手无力的放在两侧,身体纹丝不动,如同两座雕塑。
杞越只看了一眼,便微微一怔。
那具尸体的身影,竟有些像……
不,那人已经死了,这世间不会有人像他,亦没人能有他那般谪仙般的风姿。
不过是像罢了,更何况,是具木讷僵硬的死尸。
几乎在同时,被贴上定身符,规规矩矩坐在床边的凝光浑身一震,如从头顶突然炸开一道惊雷,电流感袭遍全身,从身体四肢上传来阵阵发痛的麻木感。
隐藏在面纱后的脸,眼瞳中再次裂开数道黑色血丝,眼眸暴睁,死死盯着某一处。
杞越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每每想起那有着倾城之姿的人,内心便是一阵酸楚和抽痛。
“皇上,皇上?”耳旁是莫公公柔软捏细的嗓音,杞越回过神,抬头却看到枫璟安坐在对面,一脸疑惑的望着自己。
“咳……”缓过神来,他看向对面的道师:“道师方才说什么?”
原来当皇帝的也会走神,枫璟安在心里暗想。
“没什么,就是问皇上,这么早来找草民是有什么要事相诉?”
杞越倏然清醒过来,点了点头:“朕昨晚彻夜不眠,想到一个能引出那鬼孽的好办法。”
“哦?什么办法?”
杞越抿唇淡薄的笑了笑:“莫才,把东西拿上来。”
莫公公丝毫不敢停顿,连忙将手中捧着的木盒轻轻放在桌上,解开盒锁,将木盒缓缓打开。
枫璟安微微探头一看,只见那木盒中,俨然放着一件稍显华丽的锦衣秀裙。
登时错愕:“皇上,这是……”
杞越未说话,莫公公在一旁为他解释:“那邪崇之物只对后宫嫔妃下手,所以……”
枫璟安愣了一下,转而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一脸错愕不已:“所以,这个是给我穿的?”
搞什么鬼……
莫公公摇了摇头,笑眯眯指着床边那两只活尸:“道师不是有这两个东西吗。”
枫璟安随着他的指引看过去,一瞬间也明白过来,这套衣裙很明显是成人大小,也就是说,两只活尸中,只有凝光能穿下。
他们这是想要凝光去引鬼。
皇命难违,况且来到这里的本意便是驱鬼伏邪,枫璟安在心中思量了一番,也同意下来。
……
暗黄的铜镜中映出一张灰白貌美的脸,他端正坐在妆台前,脊背僵直身体纹丝不动,任由身后的宫女,用一双灵巧的秀手替他挽起乌黑长发。
宫女双手哆哆嗦嗦的拿起一支金簪,插了好几次才固定住这发髻。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面前这是具尸体啊!让她给一具尸体梳妆打扮!这不是要了她的小命么!
尽管这具尸体,相貌堪称绝美,可这也丝毫减轻不去她的害怕。
宫女手持细笔,沾上一旁瓷盘中的红色汁液,认真而细致的在他额间描出一朵花钿,精致而美妙。
弄好这一切,凝光被拉着僵硬的身体站起身,两名宫女双手颤巍巍拿起旁边的湖蓝色宫装,轻轻套在他身上,扣好盘扣,束好腰带,一切水到渠成。
弄完这一切,两名宫女连忙收拾了家伙儿,逃命似的打开门走了出去。
“……”枫璟安站在房中,望着她们逃之夭夭的背影,失笑的摇了摇头。
将房门重新关上,来到站在妆台前的凝光身后,一手抚上他肩膀,将他的身体轻轻扳正过来。
“……”
目光触及到对方娇艳的面容时,心中便是狠狠一惊。
面前的凝光,当真是秀靥艳比花娇。被描画的精致的五官,一双剑眉徒添上几分英气,嫣红的唇,一如枫璟安与他初见之时那般艳丽。
一身蓝白色宫装逶迤拖地,袖口上绣着鹅黄色的花纹,银丝勾出几片祥云。
如果说平时的凝光已是绝美,那么面前经过轻微修饰后的凝光,早已不是单单一个美字能够形容的。
原本灰白的面庞被修饰得渐显红润,毫无血色的唇,染上胭脂后一瞬间艳丽起来,还有那经过描画的眉眼。
尸体亦是如此好看,不知他生前又是何等的貌美……
枫璟安正如此想着,对方冰冷的手掌却突然抓了过来,紧紧扣住他的手腕。
诧异的抬头去看他,发现对方死白的眸子中,还未来得及消退的黑血丝,自己那一双微微发颤的手。
“怎么了?”反手握住那股冰冷,枫璟安不禁在心中疑惑起来。
这几天凝光总是一反常态,像是被什么刺激惹恼一般,就算是暴走,也不可能如此频繁的暴走。
究竟是什么导致他如此。
摸出一张安定符轻轻贴在他身前,安抚的拍了拍他肩膀。
不能任由凝光一直这样反常下去,等皇宫里的事情解决了,得回安远观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安哥你再怎么装的一本正经,也改变不了你流氓的本性。
感谢各位的营养液,尤其是【猫仔大吼一声喵】的99瓶,阿里嘎多!
评论晚上再一一回复,今天表妹来了我家,全程围着她团团转(抚额)
☆、女装引鬼
是夜,漆黑如墨,沉静的夜里月色朦胧撩人,偶尔响起的虫鸣悉索声,在这黑暗中格外入耳。
天地都仿佛沉睡。
两栋红墙隔起的宫道之上,一宫装“女子”走在其间,手挑纸灯,身材高挑,只见其背影婷婷袅袅,挪动着小碎步,优雅婀娜的行走。
此“女子”正是女装的凝光,他提着纸灯一步步走在长的看不见尽头的宫道上,孤身一人,形影单只,脚步迟缓的往前移动着。
忽的身影一顿,他缓缓垂眸看向脚下,手指拎起衣裙,僵硬的将被踩在脚下的裙摆给抽出来。
然后继续前行。
已是入夜,枫璟安站在宫墙的阴影处,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仍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眼观四方,耳听八方。
身旁是双手环胸,携着活鬼逍遥自在的柳辰阳,他瞥了一眼不远处凝光美妙的身姿,又看了看枫璟安,冷嗤一声:“哼,你居然能有一具如此完美的尸体,倒真令我刮目相看。”
说是冷嗤,其实带着一丝微妙的嫉妒。说是刮目相看,实际是语调讽刺。
“我能让你刮目相看的地方,多了去了。”枫璟安也不跟他计较,只心中隐约有些担忧凝光。
柳辰阳冷笑:“上次在怀城,你没能比过我,这次皇宫,你可得小心着点。”
枫璟安沉下脸:“邪门歪道,有何可显摆的?”
受人冷眼,柳辰阳却丝毫不在意,自顾自叹息道:“邪门歪道又怎样,只要能养出厉煞四方的活鬼就是好的。”
枫璟安看了眼跟在他身后摇头晃脑,面目凶煞的活鬼,摇了摇头:“你养的那只活鬼,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的魂肉,戾气深重,小心终有一日你会被它反噬。”
柳辰阳不以为意,认为他这是羡慕居多,刚准备说句什么话反驳回去,就看到枫璟安伸手示意他噤声。
“有东西来了。”
毕竟是阴阳道师,面对除魔诛邪之事,自然是严肃对待的,柳辰阳连忙冷下脸,掏出罗盘看了一阵。
可怎么看,那罗盘上的针都是对着自己。
“蠢货!”柳辰阳回过身,反手狠狠抽了扶倦一个巴掌,低斥道:“把你身上的厉气给我收起来!”
挨了主人一巴掌的扶倦默默低下脑袋,随即收起了身上四溢的恶厉之气。
罗盘上的针开始正常转动起来。
这边凝光行动迟缓的走在宫道上,只觉得头顶有一阵摇摇欲坠的感觉,再往前走了几步,头顶一轻,只听一声清脆的叮当声,发顶的金簪便悄然跌落在地上。
簪子一落,那三千青丝一时失去束缚,顿时泼洒而下,柔顺的贴在他身后。
凝光只微微一顿,随即只感觉一道黑影从身旁忽闪而过。
他提着纸灯环顾四周,周围漆黑一片,若不是手中的纸灯发挥着它微薄的作用,恐怕是伸手不见五指。
颊边垂下的发丝微微拂动,略过鼻间,黑夜中,竟是忽然起了一阵风。
不似自然而拂的风,带着几分浓郁的阴气,从身后猛然扑来,凝光一边掩护着手里的纸灯防止被吹熄,环顾一圈身边四周。
尸鬼之间能够轻易察觉到同类的存在,心中的感应愈来愈强烈。与此同时,枫璟安亦是感觉到有不妥,双手拿着罗盘,将罗盘放在胸腹之间的位置上,保持水平状态,转动了一下天地人三个盘,仔细观察动态。
眼前又是一道黑影划过,只一瞬间,捕捉不到其实影,似鬼如魅。
阴风将衣裙吹拂的漂浮而起,宽大的裙摆竟被吹的掀了起来,一下子往凝光头上盖去。
视线被阻碍,凝光冷着一张绝美的脸,一把挥开眼前的衣摆,猛地一转身,将手中纸灯往前照去。
登时,一张惨白泣血的脸出现在眼前。
面前是一只身形单薄的女鬼,她有着一头干枯如草的褐发,凌乱非常的披在身上。
皮肤惨白印堂黑青,一双瞪大若铜铃的双眼,眼珠凸出,里面没有瞳色,有的只是凄惨的白色。
此时,她正张着一双惨白的唇,鲜红的舌头从里面伸出来,长约九寸,毫无生气的垂挂在胸前,脖间印着一道青黑的痕迹,身上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白衣,几乎算是衣不蔽体。
那边的枫璟安,手中的罗盘,地盘上正针指向‘巳’,人盘上的中针指向‘丁亥’,天盘上缝针指向‘亥’。
巳为首,亥为尾,极阴之兆!
心中一阵惶然,将罗盘迅速收起,抽出腰间的桃木剑便追了出去。
柳辰阳看了眼身后的扶倦,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看来,今晚你又能饱餐一顿了。”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般,跟在他身后的活鬼亦是十分兴奋,喉咙里发出愉悦的低吼,张牙舞爪就要冲出去。
柳辰阳冷瞥它一眼:“你先待在这里,等我的召唤。”
语毕,他立即抽出金钱剑,快步冲了出去。
枫璟安很快便追过去,绕是见过许多奇形异貌的尸鬼,可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也是将他吓了一跳。
这女鬼模样如此恐怖,生前死的必定很惨,凸出来的眼珠,伸长的舌头,脖间的勒痕,莫非是吊死鬼!
那女鬼先是看到凝光的模样,两双同样惨白的眸子对视一眼,便看到随之而来的枫璟安。
他一身道服,手持桃木剑,女鬼像是看到了什么令它恼怒的东西一般,喉间发出咕泷咕泷的恐怖之音,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对付枫璟安,而是扑向离它最近的凝光。
面对如厉风般扑过来的女鬼,凝光瞳色越发的惨白,他右脚后退一小步,侧身躲开正面袭来的女鬼,接着一个悠然的转身,墨发飘飞间,伸出的手准确扣住那女鬼第二次袭来的手爪。
只轻轻一拧,女鬼喉间发出一道痛苦的吼声,手腕已然被扭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曲起的五根惨白的手指,无力的伸张几下,它张大了嘴巴,恐怖的咕咕笑着。
枫璟安心中一惊,连忙将凝光拉了过来,护在身后看向那女鬼。
只见那原本被凝光拧断的手腕,在女鬼诡异的笑声中,竟缓缓由弯变直,最后竟神奇的重新伸展开来,竟是毫发未损!
这吊死鬼怕是不好对付。
枫璟安心中刚想完这一句,耳旁突兀的传来一道斥声:“你这孽畜,看到道爷还不快乖乖就伏!”
空气中飞快驰来一张黄色的符箓,上面画着诡异的红色字符,急速飞驰着贴上女鬼的后背,下一秒,女鬼身子往前一挺,后背像是被烧灼一般,痛苦的令它身体如蛇一般扭摆起来。
“受死吧!”
又是一道怒吼,枫璟安撇头一看,只见柳辰阳手持一把金钱剑,从不远处撕破黑暗,一个箭步冲上来,手里的金钱剑一挽一转,由上而下直直倒刺入那女鬼的肩头。
“啊——!”一道凄厉的喊声撕破天际,恍若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空灵之音,响彻了整条宫道,并不时伴有回声传来。
柳辰阳抽出金钱剑,女鬼站起身凄凄惨惨的回头望他一眼,没有眼瞳的双目中顿时布满血丝,肩头被桃木剑刺中的位置还散发着青烟缕缕,弥漫到鼻间能够闻到令人呕吐的气息。
女鬼低泣了一声,身影一动,便飘浮着迅速往前跑去,沉入黑暗中企图逃离。柳辰阳趁热打铁,持剑而上,乘胜追击。
此时当然是要追上去,枫璟安也毫不犹豫的拉着凝光尾随而去。只不过,凝光身上穿的宫装实在是太碍事,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一不小心便会被绊到。
无奈之下,枫璟安接过他手中的纸灯,将桃木剑往地上一插,半蹲下身子道:“快,上来。”
凝光正觉得这衣服碍事,此时捉鬼事大,也容不得多想,身子往他背上一贴,双手往前面一揽搂住他脖子,将全部的重量交予他。
枫璟安单手往后搂住他,背着轻飘飘的凝光稳健的追了上去。
柳辰阳一路追随女鬼的气息来到一座门庭冷清的宫殿门口,走出了宫道,这边的灯火映照下,依稀能辨清脚下的路,抬头一看,看了许久才辨出破烂门匾上的两个字。
冷宫。
不再停留,他迈开腿快步走进去,眼前是一处萧索的院落,里面的情景着实冷清的很,枯败的树木已经失了生命之色,阴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飞舞在空气中,浮起厚重的灰尘,呛鼻到难以呼吸。
伸手挥散开面前的枯叶,柳辰阳只觉得这座宫殿之中的怨气甚是浓重。
像尘封已久的老酒,打开封泥,便是一股扑面而来的浓郁气息。
正打量着里面,环顾四周,身后忽有一道阴风袭过,他眉间有厉色划过,左手探入腰间黄袋之中,二指从里面夹出一张黄符,旋身的同时将黄符往前一甩,口中念咒。
“天有天将,地有地祗,斩邪除恶,解困安危,如干神怒,粉骨扬灰!”
“啊——!”女鬼凄厉的喊声再次响起,定睛一看,只见那女鬼胸前贴着一张朱砂画写的黄符,红色的符咒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女鬼如同被雷击一般,浑身颤抖,哆哆嗦嗦的往后退去,垂在外面的舌头甩来甩去。
“鬼孽,不道入轮回,竟在此处作恶多端,今日我便替天行道,让你魂飞魄散!”柳辰阳端的是嫉恶如仇,掏出一张灭鬼符,手一甩便将其扔出,黄符在半路忽的燃起,化为一团透着金光的火焰,往女鬼飞去。
女鬼惨白的眼瞳中倒映出符箓的火光,那火光似乎引起了她心中的怨怒,它忽然神情大变,面容狰狞凄厉的低吼一声,猛然撕烂胸前的黄符,一个闪身躲过袭过来的火团。
火团撞到墙壁上,沉落在地上倏然熄灭。
身后传来强烈的怨怒之气,柳辰阳转身一看,只见那女鬼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张大嘴巴露出尖牙,神情万分狰狞,鲜红的舌头忽然拉长升起。
下一秒,他只感觉脖间一凉。
低头一看,女鬼那长长的舌头正卷在他脖间,凹凸不平的舌苔十分有触感,亦是渗人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