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街27号姜家图书馆怪谈(13)
第9章 捉迷藏4
我躺在他的大腿上,脸正对汽车驾驶座前方的方向台,身体则是侧压着座位之间的扶手箱,动作相当别扭,非得要身体向后靠才能给车档让出一些活动的空间。
“你能让我先起来再说吗?这样侧躺着说话不太舒服。”我向后仰着头盯着他的下巴,“而且我们还没这么熟吧?”
郎涛听了低头看了我一眼,说:“你起来就会偷看的,就这样说吧。”
他说得太有道理,我一时之间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于是上下左右给自己找了一个还能坚持的动作。
“我应该从哪里说起?”
他沉默了数秒钟,才说:“从你今天第一次进图书馆那里开始。”
“恩,好的”我回想了一遍过程,从头到尾将我从第一次进入图书馆见到郎涛开始,到醒来发现在车里的一切,除了与那个人发生的事情外,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整个过程中,汽车依然在不断颠簸着,这在市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而直到我说完,他始终没有叫我睁开眼回到原本的位置。
我觉得路上必然有什么东西异于常理。
但是会有什么呢?
“你说你遇到了三个哥哥,连我的脸也和你的哥哥相同?”
“是的。”
“你到现在都在怀疑我也是你哥?”
“呃……”
“如果是亲兄弟就不能做夫妻。如果是夫妻,那么就不能是亲兄弟。”
“我不太明白,你什么意思!”
“你希望姜皓不是你哥哥吗?”
我对于这个问题一下子愣住了,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想说你是我想象出来的?既是没有哥哥的身份可以谈恋爱,但是又是我哥的存在?”
“差不多。”
“为什么我想象出来的你对我还这个态度?”
“什么态度?”
“你不该……”我突然觉得有点说不出口。
“因为直到9月28日那天,你的哥哥在你印象里就是这个态度。”
“怎么可能,我哥对我态度一直都很好。”
他面无表情地瞥了我一眼。
是了,直到他发现他弟弟对他有不轨之心之前。
“算了,就算你说得对。那其他三个哥哥是怎么回事?我一点也没有奇怪的嗜好。”
他听了竟然噗嗤笑出声来。
“诶,你别笑啊。这很严肃的。”
“这些重要吗?如果真如你所说的,这几个哥哥,连同我,谁是真,谁是假,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你一开始不是在图书馆里找离开的方法吗?”
“是这样没有错,但是如果真的是我哥哥,我不可能一个人逃走。”
“你有没有想过正像纸团上所写的,就算你知道哪一位是你的哥哥,他都已经是个死人。这世界上可以自由移动的只有活人。”
“我哥才不会死!你不要瞎说”我仰起身体反驳道,又被他手臂压在腰间按回了他的大腿。
“是人当然会死。不是你死就是他死。当然也可以这么解释,一开始纸团是在他手里,所以死的就是你,至于为什么有这么多你哥哥,死人世界本就没有常理可言,这么解释你觉得更能接受?”
我心想,当然不能接受,我活得好好的,平白无故被你说死了。
“但是可能那张纸上的字本身就是我的幻觉呢,我们现在的对话,现在的世界都是幻觉的话,为什么这些字不能是幻觉。”
“傻彤彤,不止你一个人希望那是假的。”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郎涛似乎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至少他知道的远比我多得多。
“你什么意思?郎涛,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从这出去。”
“怎么会不重要!”
我推开他搁在我腰间的手臂,一下子坐了起来。
车窗外的景色也因此映入我的眼帘,夺走了我的言语能力。
透过挡风玻璃,我看着空旷的马路,终于明白为什么汽车会如此颠簸。
水泥马路上,一开始看到的凸起,都是一张张被半埋在水泥中的孩子的脸他们有男有女,无一例外都仰起头,伸出手,似乎要从被埋的困境中逃脱。
更有一些头颅都已经消失在地面之下,手指仍然在地面上扭动挣扎着。
“你还是看见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脚踩下油门,汽车径直碾过那些孩子的面孔。
“好疼。”
“妈妈,好疼!”
“好疼!”
从车外传来的小孩子们的哭喊声,越来越响,就好像就在我的耳边一声声地叫着。
血肉夹杂着断裂的手指飞起,击打在玻璃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我浑身颤抖,就好像受到了这个声音得蛊惑,整个脑海中只剩下下车去救他们这个念头。
于是,我对浪涛喊道:“停车!”
双手更是握住了身侧的手刹,虽然手指发软怎么都按不下手刹的按钮。
“姜彤,你冷静点,这样会翻车的。”他握住我颤抖的双手说:“你救不了已死之人!他们早就死了。”
“他们明明在动。”我紧紧握住手刹的手柄,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手刹的按钮。
郎涛单手拉下.身上的安全带,缠住我的双手,将我拉在身前,盯着我说道:“姜彤,你好好听着,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得活下去。那些玩偶说让你找妈妈,我们就找到她,从这里离开。别人的生死和你没有关系,你能救的只有你自己。”
“所以……真的发生过?”我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涵义,不可置信地追问道:“他们都是被活埋进水泥里死的吗?”
郎涛松开了我的手,将我一下推回到座位上,说:“你不需要知道这个。”
啪的一声,又是一块血肉溅在挡风玻璃上。粘稠的肉块慢慢从玻璃的上方滑下,留下一道红色的痕迹。
我盯着这道痕迹,有一种奇妙的直觉,眼前的情景的出现并非是毫无理由的,换言之,它必然与我息息相关。哪怕郎涛极力回避这件事。
当我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窗外的哭喊声也发生了变化。
只听见车外,不断重复着。
“姜叔叔,救救我!”
“姜叔叔,救救我!”
“姜叔叔!”
那种尖利而刺耳的声音,相互重叠交织,好似编织成了一张巨网从头罩下,将我的身体困得动弹不得,再一次陷入了那种不受控制的境地。
要救他们,要救他们,这是我的责任。
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横冲直撞,誓将其他所有的想法全都毁灭,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的手已经放在了车门把手处,似乎只需轻轻一拉,车门就能打开。
此时,只听我身边的郎涛叹了一口气,音响里响起了那段熟悉的京剧唱段。“拣取花枝慢端详,欲折未折自思量。看它笑向东风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