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翔九天[出书版](51)
可自己只能看着,又不能杀了吕正德,怎么办?难不成天天下安神丸,让他睡到高靖廷他们回来?
想来想去,只有这个主意了,转身出来,刚回西北都护府,一名探马便来禀报:“桑将军,小人发现吕大人身边的随从已经上路了。”
桑赤松大惊,“坏了坏了,必是送吕正德的密奏的,这可怎么办?”
“要不追他回来?”
桑赤松眼一瞪,“你懂什么,吕正德的随从全是皇上的秘密禁卫,谁敢拦,立杀不赦!”
更要命的是,如果杀了这些禁卫,恐怕高靖廷也难逃死罪,这是慕容翼飞为防止各地封壃大吏暗杀密使所采取的措施。所以桑赤松虽急得团团转,却不敢妄动。
如今密奏已上,只能听天由命了,何况此事也不能瞒皇上多久,桑赤松心情沉重,举首遥望,但愿高罗两人能大获全胜,皇帝看在他们立大功的份上,能饶恕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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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头蝉声噪,越显出皇宫寂静。御书房内,慕容翼飞的心情正如这炎热天气,烦闷焦虑。
案头摆着吕正德的密奏,陈述了罗文琪如何夺符出兵,进攻柔然的事。其实,就算吕正德不禀报,其他地方奉命出兵的将领也已上了奏章,只是他全部压下,没有发到丞相及六部官员手中。
此事牵连太大,是天朝自成立以来经历的最强烈的暴风雨,一个走错,甚至有覆灭的可能!
一想到这里,慕容翼飞就深为奇怪,罗文琪向来行事稳重谨慎,思周虑密,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贸然出击,此番却不顾一切,大举兴兵,深入柔然,究竟是何意图?
难道,正如方雨南所料,他是为了柳星报仇?
遭受了人生最大苦痛,罗文琪这头美丽绝伦却天生英风傲骨的狼终于显露出了爪和牙齿,咆哮着猛扑,将敌人撕得粉碎!
慕容翼飞转头看向窗外,那清丽秀雅的身影似乎正站在走廊上值守,闻得呼唤,轻巧地走来,露出深情的微笑……
宠爱罗文琪没多久,就发觉了他隐藏在秀丽温柔之后的果毅与勇决,加上生来的机敏与智慧,注定了这个绝色少年的不平凡。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显出超凡出众的才华。可不知为什么,自己却逐渐疏远了他,甚至找不出疏远的理由,只是不想再与他相处……
直到现在,慕容翼飞才发觉,那是本能的一种预感,内心深处更有隐约的害怕,因为罗文琪不知道何时会爆发出无法预料的惊天之力!
如今,这种预感变成了现实。
慕容翼飞苦笑,尽管对抗星之死也有几分伤感,可万没想到那头小狼只为了一个柳星,竟敢私自开战,要踏灭柔然,天下恐怕再找不出比罗文琪更疯狂的人了。
更想不到的是,因为天朝连战皆胜,短短十余日攻克十八关,前锋直逼柔然的雨水,柔然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大耶氏因残杀天朝将士才惹来战争,遭到柔然上下一致谴责,小耶氏趁机煽动各部落首领反对大耶氏,意图废除他。大耶氏慌了手脚,情愿献地八百里,与天朝讲和罢兵,以保住可汗之位。
慕容翼飞一再权衡利弊,深感讲和势在必行。天朝立国不到三十年,国基未稳,前朝余党犹在。朝中铲除权臣崔氏不久,仍有窥伺者妄图独揽大权。柔然实力强大,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方才有此大胜,要是他们回过神来调兵遣将,天朝必将陷入苦战。局势稍有变化,内忧外患便会一起发作,那时江山危矣。
若接受大耶氏的求和,既可得到八百里江山,拓疆扩土,又可威震四海,令异心者慑服,一举两得。
可是罗文琪心怀忧愤,恐怕不会轻易退兵,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会打发了圣旨,就算自己亲临前线阻止,那也得十多天之后才能抵达,那时局势又不知变化成什么样了。
沉思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立即传翰林学士进来,草拟圣旨,并以金牌为令,命罗文琪立刻撤兵!
御书房内顿时忙乱成一团,连福全悄悄进来也无人发现,直到所有事情结束,慕容翼飞才看见他,眉头一皱,“朕不是让你陪着南儿吗?怎么又到书房来?”
“皇上,方大人……不,缘尘大师已离京,前往边关寻找罗将军去了。”
“什么?”慕容翼飞大吃一惊,“他何时走的?谁让他走的?”
福全低头道:“皇上不是说过,缘尘想去哪里,随时可以走……”
“朕是说过这话,可是他身体虚弱,时刻都有生命危险,此去边关,迢迢千里,他怎么吃得消?”慕容翼飞又气又急,内心深处,更觉失落,方雨南一听罗文琪出事便丢下自己独自离开,可见罗文琪在他心目中十分重要,甚至,比修来世的缘分功德更为迫切……
南儿,朕对你而言,究竟是何种身份?是否,你永远也放不下邵君青这个心结,注定我们相聚不能相守?你有没有想过,此时一别,就可能是永诀……
如果我连你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今生今世,我都不能原谅自己……
微一沉吟,断然道:“天朝与柔然和谈在即,三日之后朕就要出发,在十五天内赶赴边关,你马上准备,不得有误!”
福全张大了口合不拢,慕容翼飞为了追方雨南,竟然要亲赴边关了。
这三个人的命运似乎始终紧紧相连,无法分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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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水汤汤流过,清澈见底。河北岸是柔然军,南岸是天朝军,隔河相峙。天空悠远,明月清晖,风景如画。
柔然调集的三十万大军与天朝的二十九万大军会战于此,双方都是胜败在此一举,谁也不能输。
所有的部署全部下达,各军将领连夜做最后的准备,大漠之上,军营遍野,篝火粼粼,虽然忙碌,却丝毫不乱。
高靖廷与罗文琪并雨水在栗水岸边,默无一语。河水呼啸着流向远方,河岸长满翠绿光滑的苇茎,风动时婆娑起舞,清香缕缕。草原的清风拂起了衣裳,黑白相配,看上去格外和谐。
两人彼此都清楚,此刻的压力,比泰山还重。
大战前的宁静最为难熬。
罗文琪慢慢折了一支芦苇,取下中间一段,制成一支苇笛,含在口中吹起,柔和、清丽的乐曲悠悠响起,静夜里远远传开,婉转清寂,伴随着水流声,动人心魄。
高靖廷低声吟道:“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将士们静立在大漠上,聆听着悠扬的曲子,想起了很多很多,直到余音袅袅,犹自沉浸其中。
高靖廷忽然轻叹一声,“雨水之战,生死未卜,我放心不下的就是老舅,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为了我,快六十的人,还在战场奔波。文琪,我有件事相求,如果我有什么意外,麻烦你帮忙送我老舅回乡,我给他留了笔银两,够他下半生的生活……”
罗文琪回过头,清冷的月光照在那清幽如泉的眸中,波光流动,奇幻不可测,“我不会答应你……”
高靖廷怔住了,“文琪……”
罗文琪断然道:“所以,你不能有意外,一定要平安回去,桑老将军下半辈子就靠你了。”
高靖廷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情感,“我知道,你必定会有战场上拼死保护我的安全,可是,这世上难道你就没有可牵挂的人?”
罗文琪一呆,目光投向辽远的大漠,良久,轻轻一笑,“有啊……”
高靖廷顿时心中发闷,脱口道:“是……摩云?”
罗文琪清澈的目光直看进他的眼中,“我与摩云少年相识,生死与共,感情深厚,可以说,如今,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高靖廷苦涩地笑了,“我懂,只是我迟了而已,不但输给了皇上,还输给了那个可汗……”
罗文琪凝视着他,轻轻将苇笛放在他手中,“你知道吗?这个世上,我只有一个知己,他的名字是……高靖廷……”
高靖廷心中狂跳,紧紧抓着苇笛,仿佛握着全天下的珍宝,激荡不能自已。
能在你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我已经满足了。但愿来生,我会比任何人都早到,在你出生的时候便占据你的心……
天边升起了启明星,攻击的时刻到了。
按事先制定的计划,两人将各率一半人马,夹击包抄柔然。双方实力相当,这一仗相当艰苦与残酷,两边必须高度配合,稍有失误,就会全军覆没。
四目相对,彼此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此时无声,更胜有声。
罗文琪紧了紧盔甲,生离死别,反而说不出什么,低声道:“该走了,保重!”笑了笑,转身向军营走去。
高中按捺不住心头的激情,突然张臂从背后抱住了他,窒息般地吐出一句:“别动,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罗文琪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动,那强健有力的臂膀勒着胸口,耳朵感觉到呼吸时的温热,他的心跳声一次高过一次,直轰响到心里去。
高靖廷脸埋在罗文琪的后颈,嗅着那略带木樨清香的气息,激动万分,百转千回,多少次梦见这一刻,终于成了现实,可是,转眼就面临生死恶战!
命运,何其残忍……
“记住,一定要……活着回来!”狠狠地砸出这句话,高靖廷猛然放开罗文琪,退了两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掉头猝然离去。
罗文琪望着他矫健的背影,轻喃道:“你也是……”
嘹亮的号角声划破了清晨的烟雾,战鼓如雷鸣般震响,铺天盖地的杀声中,双方大军如排山倒海,一波波冲向对方,激起无数刀光剑影,将士们慷慨激昂,前仆后继,杀得尸骸满地,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