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万里封侯路(17)
郑澈安眼眉一挑:“不用问了,还是那句话,朕这辈子,不想再看到一个南邵人。”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全都投到了韩匀庆身上,韩匀庆心中叫苦不迭,帐中却偏偏只有他一个人敢劝上几句,硬着头皮咬牙道:“陛下……不如将此事和梓君侯商量一下……”
韩匀庆相信,唐阕决定不会同意郑澈安这么做的。
韩匀庆本想提一提唐阕让郑澈安恢复些许理智,没想到反而激起了郑澈安更大的怒火,郑澈安突然笑了出来:“你是要拿唐阕威胁朕?”
“臣不敢。”韩匀庆脸色一变。
“呵……你们是不是都想动唐阕来刺激朕?是不是?!”郑澈安一身戾气:“呵……韩匀庆,别以为你是定南侯独自朕就不敢动你,朕从来就不是一个顾念情意的人,既然今日话已至此,那朕就和你们说清楚了!今后,凡是拿唐阕跟朕叫板的,都得死!”
“陛下!”一个军医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梓君侯醒了……”
郑澈安毫不犹豫的往外跑,帐中的众人皆松了口气。
“渊恒!”郑澈安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刚苏醒过来的唐阕没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是在看到郑澈安后直直的跪下:“臣,求您收回成命。”
郑澈安先是一愣,连忙上前把唐阕扶起来,唐阕脸色苍白,显然还没有缓过劲来,郑澈安急道:“这是干什么?赶紧给我回去!”
“陛下……”唐阕的语气中请求的意味又重了几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郑澈安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别废心思了,起来,上床好好休息。”
唐阕摇了摇头:“陛下,臣知道您心中不快,那些百姓知道些什么?不过是被战事逼迫,实在无辜……”
“无辜?”郑澈安冷笑道:“如若你今日为了天下而死在我面前,世间谁会怜惜我?战场之上,谁是真正的无辜?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陛下,”唐阕劝道:“您这么多年来,不就是想要成为一代明君吗?可自古以来,屠城必将受到世人唾弃,届时天下会怎样看您?!”
郑澈安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看着唐阕的眼睛微微一笑:“我变了,呵呵……怎么看我?爱怎么看怎么看!看不过眼就过来跟我说,我亲自送他去见那些人。”
唐阕的眼泪突然落了下来,像竖刺一样一下下的扎着郑澈安的心:“陛下……我求求您了……不要在为了任何人去报复了……”
“渊恒……你以为我屠城只是为了报复?”郑澈安轻轻的把唐阕抱进怀里,声音有些沙哑:“为了你的平安,就算他南邵要着天下,我换给他又何妨?可是唐阕啊!我当时说过的话很快就会传开,天下人都道知道我堂堂帝王,为了一个臣子对南邵有求必应,连十二座城的条件都毫不犹豫,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唐阕是何等聪明,不由得脸上一变。
“只要我在位当权,你就是个平步青云的宝贝,这让我如何安宁?”
“唐阕,你听着,我屠城,不是为了报复,更不是为了什么颜面,我只是忍不了,忍不了他们对你虎视眈眈,”郑澈安抱着唐阕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你劝我也没用,我要用南邵的血让天下人明白,我郑澈安,从来不顾念什么君子之意,圣人名言,敢打你的主意,只会比南邵的下场更惨!让他们想清楚,敢动你,他受不受的住我郑澈安的滔天怒火!”
唐阕安安静静的趴在郑澈安怀里,他此刻才明白,眼前的人站的有多高,活的有多苦。
他不惜为自己扣上昏君的帽子,屠戮万人以震四方,只是为了……恐吓天下,不让任何人动他唐阕。
唐阕抬起胳膊反抱住郑澈安,窝在他颈间轻声哽咽:“陛下……求求您……不要对臣那么好……”
郑澈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乖,起来说?”
“臣……以后哪儿也不去了。”唐阕缓了口气:“陛下……臣不能让您的名声因为臣而玷污,回皇城后,臣再也不出来了,哪儿也不去了……好、好好的当我的尚书……”
郑澈安揉了揉唐阕的碎发:“唉……就算为了你,姑且先放过那些百姓吧……”
郑澈安叫进帐外的亲兵:“去告诉世子殿下,明日直接攻破南邵都城,皇族权贵全部问斩,战俘发配边疆,百姓……沦为奴籍,永世不得更改。”
郑澈安闭了闭眼睛,想象着南邵城中的场景……千名皇亲,应该也极具威慑力吧!
“起来吧,真是要了我的命了……”郑澈安伸手抹掉了唐阕的眼泪。
“您……不要对臣太好……臣受不起……”唐阕的头低了低。
“我对你很好吗?”郑澈安对着唐阕邪魅一笑:“我可也是讲道理的,唐阕,以后你就是梓君侯了,答应我,回皇城之后,永远陪在我身边……”
“……”唐阕哑然,抬起头看了一眼郑澈安。
唐阕的眼中还含着泪水,长长的睫毛带着细小的水珠,那一眼……好像充满了委屈……
郑澈安心下一动,压着唐阕的唇狠狠的亲了上去,唐阕十分顺从的认他欺负,双臂小心翼翼的攀上郑澈安的肩膀。
郑澈安抱着唐阕,把人放回了床上,坐在床边给他压了压被角:“本来……还打算和你一起攻破南邵都城的……现在看来,以后更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哈哈。”
唐阕脸色有些发红,头也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郑澈安一皱眉,伸手摸了摸唐阕的额头,滚烫的厉害,随即转过屏风把军医叫了进来:“这是怎么回事?不是用过药了吗?为什么还会发烧?”
军医连忙行礼道:“回陛下,梓君侯身上那道伤口颇深,虽然上了药,但发炎发热在所难免,不过侯爷身体很好,熬一熬就过去了……”
“那还要你有何用?”郑澈安越听越生气:“你是让唐阕自己熬着?”
众军医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这时,一个亲兵进来请旨,问询徐毅君该如何处置。
郑澈安一挑眉:“让他好好活着……呵……”
第二十二章
唐阕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是暗的,郑澈安搂着他躺在床上,唐阕看着郑澈安眼底的青黑心疼的紧,一动不动的不想打扰到他休息。
“唔……醒了?”郑澈安睡的极轻,见唐阕醒了先摸了摸他的额头:“还难受吗?”
“没事的……”唐阕温和一笑:“陛下您多睡一会儿……臣好的很呢……”
郑澈安一愣,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避开唐阕的伤口,在他纤细的腰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关心我?怎么也不问问南邵的战事?”
“啊……”唐阕脸有些发红:“世子殿下……”
“已经破城了。”郑澈安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
唐阕迷迷瞪瞪的睡了一整天,身子确实有些发软,犹豫再三,悄悄的抓住了郑澈安的衣角,有些依恋的跟着他往前走。
郑澈安心里开心的要飞起了,嘴角的弧度又向上翘了翘,恨不得走的再慢一些。
虽然现在是二更的天,但宫人哪里敢休息?还冒着热气的松子粥很快就端了上来。
自郑澈安登基以后,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同桌共饮,郑澈安不由得往唐阕身边凑了凑。
松子粥带着一种芳香的气味,很快就布满了整个大殿,唐阕一直最喜欢这个味道,舀了一勺轻轻的吹了吹。
“陛下不要吗?”唐阕把勺子递到了郑澈安面前问道。
“要啊!”郑澈安含笑的低下头,张嘴咬住了唐阕伸过来的勺子。
唐阕有些不好意思,即使周围没有别人,握住勺子的手却微微有些发抖。
郑澈安温和的笑了笑:“我们后日就可以启程回京了,要不要在周围玩几天?”
“看陛下的意思吧!”
“行,陪我再躺会儿……”一碗松子粥见了底,郑澈安真的感觉有些发困,他一整天都坐在唐阕床边,听着亲兵一次次的进来汇报韩匀庆的战事,直到攻破了南邵才搂着唐阕眯了一会儿。
唐阕睡了一天,但伤口还是隐隐作痛,偶尔几时太阳穴疼的厉害,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而是陷入了昏迷状态。
郑澈安小心翼翼的抱住唐阕,很快便睡了过去。
唐阕睁开眼睛,只感觉身子一晃一晃的,眼神茫然的看着陌生的天花板。
郑澈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快到皇城了。”
唐阕这才清醒了不少,他现在坐在马车里,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窝在郑澈安怀里,立刻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喝些水。”郑澈安端了杯茶送到唐阕面前。
唐阕缓缓的坐起来,被郑澈安揽着腰坐在他腿上,长长的头发随意的披散着。
“渊恒,外面下雪了。”郑澈安挑起唐阕一缕发丝道:“很漂亮。”
唐阕不知道郑澈安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只是轻轻的点了下头。
“出去看看?”郑澈安给唐阕披了件衣服。
唐阕自然不会扫他的兴,跟着郑澈安出了马车,天上飘着小小的雪花,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宫人在原地休息,郑澈安和唐阕穿过人群,登上了一座隐蔽的小亭子。
“陛下……有什么事吗?”唐阕似乎感受到了郑澈安情绪的波动。
郑澈安注视了唐阕的眼睛许久,伴随着四周零星的雪花,极为珍重低头亲上了那片薄唇。
唐阕极其顺从的微微抬起头,生涩的回应着郑澈安的亲吻。
郑澈安心中一阵狂喜,有些把持不住的加深了这个吻,唐阕有些喘不上气来,本能的想要挣脱郑澈安的拥吻,没退几步后背便贴到了亭子边的石柱上。
亭子四角的石柱刷的红漆,在天地一片雪白中显得十分抢眼,唐阕披着一身白衣,靠在柱子上,迎接着郑澈安的亲吻,双手不由自主的抱住了面前的人。
“唔……”唐阕眼角发红,软软的靠在柱子上,把头埋在郑澈安胸前。
郑澈安就以这个姿势把唐阕困在自己与石柱之间,轻轻的凑到唐阕耳边,声音十分有磁性:“渊恒……”
“嗯?”
郑澈安比唐阕高出去快半头,低沉的声音让唐阕身子一震,不可一世的九五之尊认真的注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却带着几分颤抖:“对不起……”
“陛……陛下……”唐阕不知所措的茫然道。
郑澈安握住唐阕的手,引领着他来到了自己佩戴的玉佩前,唐阕只是略微一碰,脸有红了几分:“臣……”
“对不起……”郑澈安缓缓的靠在了唐阕颈肩上:“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渊恒,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啊……”
“当、当年……我……我怕……”
“对不起。”郑澈安紧紧的抱住了唐阕,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