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限将至(17)
戚一斐:“???”
戚一斐久经现代智能机的锻炼,一手打字的速度奇快无比,他就这样一边被闻罪握在手里摩擦,一边开始尝试着和张珍交流。
出师未捷身先死,戚一斐卡在了第一步,他删删减减,改来改去,始终没办法想到一个合适的开头。
而从张珍的角度来看……他兄弟这是要疯啊。
本来戚一斐与闻罪相依相偎的画面,还有那么点温馨美好,但是戚一斐下一刻就画风突变,一手跟抽了风似的,在空中敲敲打打。这不是中邪是什么?!
【你醒醒啊!】张珍冲了上来,就想打醒自己的朋友,还不忘威胁,【我、我告诉你,我可厉害了,你是什么东西,胆敢附身在我兄弟身上?小心爷吃了你啊!】
【你才被附身了呢!】戚一斐不用纠结开头了,气的直接打了出来,这个二货!
【吓!】张珍被这突如其来,就响在耳边的一声,吓的不轻。虽坚持没有离开戚一斐,想要护住好友,但他的腿都在打颤了,脑子里的弹幕也有点断断续续,【我、我、我跟你说啊,鬼吓鬼,是没有好结果的!我才不怕你呢!】
【我不是鬼。】戚一斐算是服了张珍,耐心解释,【是我啊,戚一斐。】
【哈?休想骗我!】张珍在不该聪明的时候,反而聪明了,【我兄弟连嘴都没动,和我怎么交流?】
【真是我。】戚一斐怎么都没想到,和张珍的最初交流,是自证身份,【我不需要开口,我有***。】
生死簿三个字被打上了马赛克。
戚一斐心下“哦豁”了一声,没想到,这生死簿还有屏蔽关键词的功能,厉害了。
张珍半信半疑,但还是凑到了戚一斐眼前,睁大双眼,屏住呼吸,就像是在看什么奇珍异兽似的,用口型道:【真要是你,你就眨眨眼。】
戚一斐如约,眨了眨眼。
张珍被吓的连连后退,好一会儿后,才发出了应该挺刺耳的尖叫。反正戚一斐是听不见,只能看见。
【咦?】
【咦?!】
【咦——?!!!】
真是吓死鬼了!
张珍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一蹦三尺高,很是夸张的表达了自己的激动。其实以前张珍的性格也没这么跳脱的,只是如今变成鬼了,才好像彻底甩开了某些束缚,头脑清明了,心也不烦了,整个人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你不会是什么茅山道士的后人吧?会飞升不?能收徒吗?我想当个鬼修啊!】张珍好奇的都恨不能扒到戚一斐身上。
戚一斐忍不住往后避了避,正避到了闻罪身上,好像要把自己的头枕在对方的肩上。
闻罪一动不敢动,像是生怕吓到什么小动物似的,感受着戚一斐投怀送抱的香软,把脊背挺的更直,成为了一个合格的依靠。
***
闻罪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因为那时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他们也曾这样互相依偎,背靠着背,落在野兽的泥坑陷阱里,头顶被乌云遮住的月亮,等待着命运是死是生的宣判。
他们当时都不大,闻罪在经历过宫中一次次险象环生后,已经麻木了,只等着这最后一刻的命断。他唯一有点过意不去,是大概要连累戚小郡王与他同赴黄泉了。而他能够回报的,只有来世的倾其所有。
“我,欠你一条命。”闻罪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他比戚一斐困在这里更久,嘴唇干裂,喉如砂纸,能说出这么一句话,已很是艰难,气若游丝。
比闻罪更小的戚一斐,却始终保持着信心,状态也比闻罪还要好一点:“何止。”
何止是一条命。
闻罪有心想问还有哪条命吗,却又实在是开不了口了。
“我们一定会被人找到的。”戚一斐给闻罪打气,“你可是皇子啊。”
谁家皇子在狩猎的时候丢了,能不找的呢?指不定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天翻地覆、洪水滔天呢。
闻罪在背对着戚一斐的地方,撇嘴嗤笑,他这个皇子可不值钱,吃穿用度还不如太监的养子。没有人会为了他来的。
闻罪的沉默,换来了戚一斐的福灵心至:“我就是为了你来的啊。”
虽然,结果是救人不成,反而一起等死。
但他确确实实是因为发现七皇子不见了,几经犹豫,在傅里和张珍都劝他不要生事的情况下,还是独自倔强的决定来找闻罪。
再后来呢?
后来的记忆,闻罪已经因为脱水而模糊了,只依稀记得,戚一斐还锲而不舍的和他说话,不想他就这样睡过去。皎洁的月光下,戚一斐就像是披了一层银纱铢衣的仙童,从天上白玉京而来,欲往琼楼玉宇而去。
仙童说:那要不这样吧,你是灾星,我是吉星,我分一半气运给你啊。
闻罪很不想相信这些神鬼之说,但事实却是,就在戚一斐这么说完之后没多久,他们就获救了,最后谁也没能死成。
记忆如橙,泡在甜水里,还能再透出一股回甘。
***
现实里,戚一斐已经和张珍交流到了,张珍为什么要自杀。
【当人太累了,还是当鬼好。】张珍一开始自然是不愿意说实话的,只是各种糊弄戚一斐。
一方面是觉得有点丢人,另外一方面也是不想徒增烦恼。早知道他再等等,戚一斐就能招来这样的大佬,他肯定是不会自杀的啊。但……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不巧。
张珍当时已经陷入了一种没有办法开解的绝望里,准确的说,他在这样的窒息里已经如行尸走肉般活了好久了。外表看上去嬉皮笑脸没事人一样,实则已无数次涌起过想要轻生的念头,有些时候甚至是大脑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对自己举起了刀。
【只是我当时还是太怂了,没有勇气。】张珍这样道。
直至真的进了诏狱,感觉彻底没戏了,再不行动就真的要迟了,张珍这才做出了这个头脑清楚后,绝不会做的傻事。
戚一斐很执着:【所以,为什么呢?】
两人双眼对视许久,谁也不愿意相让,最终,还是张珍败给了戚一斐,就像是他们过去经历的每一次那样。他总是,拿他没辙的。
【我未婚妻是被人害死的,你知道吗?】
戚一斐摇摇头,他不知道,但能猜到,这里面肯定有内情。哪有前一刻还开开心心备嫁,后一刻就突兀投河的新娘子呢?
【害死她的原因,只是有人想给我爹一个警告。】张珍怕戚一斐也落入这样的圈套,【他们威胁我爹,若不造反,就要杀了我。】
【是谁?!】
张珍摇摇头:【我不知道。】若知道,他就不会自杀,而是会拼命去捅死那帮王八蛋了。
【我爹一错再错,他真的参与了造反,为了我,】张珍叙述这些的时候很平静,因为他已经激动过了,【我也是在进来之前没几个时辰才知道的。我不能再连累他了,我必须做点什么,摄政王无所不知,我想他能看到,我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
戚一斐沉默了,因为换个角度,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在没有办法知道幕后凶手是谁,唯一的家人因为自己而受到威胁,甚至马上就要有危险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
【幸好,那场宴会你祖父没来。】
【要不然,你说咱俩一起在诏狱里遇见,该多尴尬啊。】
【万一你和我一起自杀,别人会不会以为咱们是殉情?听起来怪断袖的。】
戚一斐:“……”
作者有话要说: 戚一斐:好好的气氛,你为什么总要破坏它!!!
张珍大佬,一个不破坏气氛,不会说话星人。
☆、放弃努力的二十一天:
【总之,自杀不好,你可别学!再难也不能学!】张珍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古人,他没有办法准确形容自己的心理,只能对好友谆谆教导,【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跟鬼上身了似的。】
【你那是抑郁了。】戚一斐很怕张珍当鬼都当不安生,【现在好点了吗?】
张珍笑的见牙不见眼:【我现在可好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死就都想通了,很后悔,不该死。你说的抑郁是什么啊?】
【你有病。】戚一斐的回答,简洁而又有力。
宝宝张很委屈,抱膝蹲在空中,单手画圈碎碎念:【你怎么能骂人呢,我都死了。】
【……你真有病,微笑抑郁。】戚一斐知道这个,还是在现代看过一个推理综艺,有些人越是笑着,却越不快乐。这是大脑里的病变,不是一句“想开点”就能解决的,他生病了,他需要吃药,可是古代并没有药。
张珍似懂非懂,很会举一反三:【所以,我死了,就不药而愈了?唉,还是你见多识广,我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
张阿宝,皇宫书斋常年的倒数第一,有了他,戚一斐再也不用担心考试考不好啦。
【下个话题。】戚一斐为节省时间,没太和张珍发散。他这还正靠着闻罪呢。虽然两人相握的手始终没有放开,寿命涨的是如此赏心悦目。
闻罪本人也很开心,他就喜欢被戚一斐依赖,这让他觉得自己很重要。
【什么话题啊?】张珍被问懵了,吓的嘴里的葡萄都掉了出来,吃进去什么样,掉出来就还是什么样。
戚一斐也终于发现了,张珍的葡萄,就来自他灵堂前摆放的果盘,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吃完了还能再从葡萄里抽出葡萄的灵魂,很不科学。
【你觉得哪个皇子最有可能是幕后真凶?】夺嫡之争已经分出了胜负,但是还有人想裹挟朝臣造反,这必然只可能是那些败家皇子们,在搞事情,不死就永不会愿意屈居人下。
张珍重新拿了个橘子,也不吃,就是滚着玩,很仔细的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我知道的不多。】
张家本就没打算让张珍走仕途,对于朝中的局势,他便一直很模糊,左不过是自己当年在皇城里的某个同学,和另外某个同学打起来了。后来,等张珍知道了未婚妻死亡的真相,他就变成了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就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白了,张珍也就比戚一斐强那么一点点:【我大概能帮你排除掉一些人,一些死人。】
好比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这三位殿下都是板上钉钉,死的透透的,自然不可能再跳出来,除非诈尸。他们的子嗣,不是还小没成气候,就是成了气的跟着一起卷入乱局,一家人死的整整齐齐。
戚一斐等了一会儿,发现张珍就排除到了这里,很是诧异。就,这么点?怎么看,都不像那位凶名在外的摄政王,能干的出来的手笔啊。
【应该还有别人吧?我真不记得了。】张珍苦思冥想,搜肠刮肚,【哦,对了,老二疯了。】
戚一斐对二皇子的感情一直挺复杂的,听到他有这样的结局,还是唏嘘更多些。
【大公主的驸马也死了,其他藩王世子好像也死了几个,到最后大家都杀红了眼,人脑子都要打出狗脑子了……】
越说越乱,戚一斐认命了:【我过几天,想办法去见见你爹吧。】
【对,他知道的可多了!】张珍猛烈点头,【你别告诉他我死了,不对,还是告诉他吧,不用再为我忍耐了。】
之前,张珍一直在避免提起自己的爹娘,如今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说就停不下来。
戚一斐一直等张珍说完了,把每一个字都记入了心里,才道:【你能跟着我一起离开吗?】
张珍摇摇头:【不能,我最大的活动范围,就是诏狱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