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承对顾文渊他们解释明州织造郎中郭熙这个人的事迹。
顾文渊听了之后惊讶的睁大眼睛,“这郭熙大人竟然如此厉害,武能带兵打仗,文能监察盐政。可这样的人物不应该留在京城吗,怎么被外派做五品织造了?”
姜余向他解释,“织造郎中不仅负责纺织生产,还兼管机户和征收机税等事务,在明州有一定的权力和影响力,而且织造有权单独向陛下呈上奏章。”
禾姐儿一下就懂了,“其实,织造郎中就是朝廷单独管理浙江商税的官员,相当于朝廷在浙江的耳目。”
姜余点头,“没错。这次咱们去明州,郭大人就是咱们的顶头上司。”
禾姐儿皱眉,“织造局性质特殊,且常年为宫廷提供丝织品,肯定有一套独特的运作程序。哥,你即便是做了主事,恐怕有很多事情还是不好直接插手。”
姜余笑了笑:“放心吧,前任织造局主事下狱,明州最大的民织工坊陈家被又司礼监除名,如今织造局可以说是最乱的时候,不怕它乱,就怕它不乱。”
禾姐儿和江朱对视一眼,同样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
姜余到明州赴任之时,织造衙门的织造郎中郭大人还没赴任,据说是得过两个月才能来,然后姜余就直接变成了织造局实际上的一把手。
姜余先是搞懂了整个织造局的实际运作模式,再把为宫里做丝织品的部门单独划分出来之后,就开始对整个织造局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织造局毕竟是局,丝织品的原料、成品和整个织造局都是有严格的账目开销。
所以查账是最首要的事,只要账目清楚明白,这个织造局百分之八十的事姜余都能明白。
姜余要查账,首先就改变织造局以往的记账手法,采用简单明了的表格记账法,接下来就是查账。
于是就在明州织造局里的大小管事,想要看看这位新上任的织造主事是的什么样的一个人的时候,他们就听到姜主事的第一个命令,查织造局近十年的账目。
各位大小管事:……
“主事大人,主事大人,我等有话要说。”
就在姜余吩咐完让人去账房搬账之后,几个管事苦着脸朝姜余身边凑过来。
“几位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姜余问。
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留着八字户的人微微向前一步俯身行礼:“也不是我们不懂,只是主事刚刚说的十年账目,这实在是,实在是……”
姜余看着对方吞吞吐吐的样子,明白对方是想要劝自己不要盘账的意思。
果然对方紧接着就道:“不是小的们拦着不让您查账,而是如今这织造局完全就是一笔烂账,是无论如何也查不清的烂账啊。”
“是啊,是啊。”其他管事附和出声。
“小的也不敢瞒主事,上任织造局主事被朝廷判斩监候的原因之一,就是有人状告他有中饱私囊之嫌,所以这织造局的账目……”
姜余其实也明白这些人的意思,他们都是织造局的老管事,自己一来就要查账万一查到他们身上就不好了。
还有一点就是,他们有意在给自己挖坑。这就像是小县衙的衙门一样,若是新上任官员是个不通庶务,办事全都依靠下面的管事提醒和指导的,那官员日后就只需要坐在那高位上,看下面人处理就行了。
但这样导致的后果就是,小吏完全把官员的权利架空,官员变傀儡,小吏和小吏们身后的家族称为实际权利掌控者。
姜余是绝对不会放任这种情况发生的,他如今要快速查账,没时间和这些老东西们周旋。
姜余沉吟片刻,“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如今织造局忙碌,正是需要用人之际啊。”
几个管事脸上一喜,私底下彼此对视一眼,心想眼前这位新上任的年轻主事果然年轻。
“主事大人说的极是。如今织造局局还要织宫里夏日的布匹,的确是忙不过来。”
姜余笑着,一副年轻富家公子哥的样子,“也是。既然如此,几位管事就继续先忙自己手下的活,至于盘账的事,随便找几个识字又会算账的小子过来帮忙就行。”
“多谢主事体恤……”管事刚想道谢,转而听见姜余的话,他惊讶抬头,“啊?”
姜余笑眯眯的看向他,“有什么问题吗?”
此时一行人搬着一堆账目进来,姜余站起来拍手,“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识字懂算数的站出来。”于是其中十六个人站了出来。
就在几位管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姜余直接开始安排这些人进行查事项账,他把查账分为查账组和复盘组,一组四个人,两个人盘账,两个检查他们盘的十分正确,然后统一交道姜余这边,由禾姐儿做出最后审核。
等姜余安排好了之后,一转头就看见几位管事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
姜余笑着道:“几位怎么还站在这?只是盘账而已,用不上几位管事亲自动手。”
说着姜余就向众人介绍禾姐儿,“这是我妹子,之前就在我就工坊里帮我管事,她的能力我相信。”
禾姐儿脸上露出一个大方得体的笑容,朝着几位管事微微俯身,“小女姜禾,日后还望几位管事多多指教。”
这女子姓姜,又是这位织造局主事的妹子,几位管事谁敢当面给姜禾没脸。
其中一个管事颤颤巍巍的问:“主事家里有工坊?”
姜余笑而不语,禾姐儿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回答:“我家分别在司礼监和户部都有挂名,家中香皂坊、布坊、玻璃坊大大小小七八个,至于铺子,那就更多了。”
众管事:……不是,这也没人提前和他们说新上任的主事大人有这样的背景啊。
晚上,姜余整个人腰酸背痛的坐在屋里的软塌上。
顾文承让人端来了一盆洗脚水,让下人下去,他把洗脚水放在姜余面前,给姜余褪去鞋袜,两个一块洗脚。
顾文承笑着看着姜余,“怎么累成这样,这明州的织造局竟然这般忙碌吗?”
姜余叹一口气,“我今天一边让禾姐儿带人人查账,一边把织造局里事捋了一遍。先把账目问题放一边,我竟然发生这大若的织造局,用的纺车和织机竟然还不如咱们自家布坊用的工具先进。”
姜余摇摇头,一副幻灭的表情,“我原先还想着,能织出如此华美精致又复杂布匹的官坊,用的工具肯定都是最先进的,还是我来之前把织造局想的太好了。”
顾文承笑着给他捏小腿,“一家铺子管理层人员虽然是铺子的管事,但他并不是这家铺子的实际拥有者,那么他在满足自己的基本需求之后,自然不会想着如何把铺子做大。
他们会想,我不出错就好,只要不出错,我依然是这家铺子的管理者,我能赚到钱就好。至于赚的多少,行情好了就多赚些,行情不好就少赚些。”
姜余叹一口气,“文承哥你说的对。”
顾文承道:“你一去织造局就要盘账的思路是对的。”
姜余一下就精神了,他挺直脊背,眼睛亮晶晶等顾文承夸自己。
顾文承看着他这副可爱的模样就忍不住笑起来。
姜余问:“那文承哥你能猜出来等我查完账之后,紧接着要做什么呢?”
顾文承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还请姜老板告知一二?”
姜余嘴角忍不住翘起来,“不告诉你。”
…
最近几位管事的日子不好过,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好像被主事大人给边缘化了。
尤其是这织造局十年的烂账,还真是被姜余给盘出来了。
于是织造局最费钱的地方、最费东西的地方、哪里的账目数额错的离谱、织造局各种丝织品原料的进价和进货源头厂家是哪里,都被姜余摸了个一清二楚。
然后姜余就开始对症下药的砍,先是砍去了一些费钱又不见成效的地方,然后砍去了和明州陈家有关合作布坊,然后就是查吃空饷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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