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场中。
一只棕熊小心翼翼地在树木旁搜寻食物,没有发现在自己的身侧,已经有一枚利箭对准了他的喉咙。
直到“嗖”的一记破空之声而后,疼痛随即传来,它站起来发出凄惨刺耳的怒吼,又是连着几箭,射穿他的眼睛心脏等处,不多时,棕熊就因为伤势过重而轰然倒塌。
“好!王爷好射术!”
“王爷真乃神射手也!”
在一群人的喝彩声中,拓跋弋的脸上却不见一点喜色,他无聊地收起了弓箭,连看也不想看自己刚刚才猎到的棕熊。
不过是只从小被人圈养不会反抗的笨熊罢了。
还没有他在草原野外猎个野狐狸有趣。
可惜,在京城附近的围场就只有这些东西可以玩。他们不敢真的放有野性的猎物,怕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不好跟上头交代。
拓跋弋一向不觉得这些围起来的长大的动物有意思。
就像他那几个在京城皇宫降生的子侄一样,一个个都被养傻了,骑射学了点皮毛,满口的之乎者也。
有时他觉得这个地方就不适合他们拓跋一族生活。
或者不适合任何人住,在这里住久了是不是都会变得那么笨呢?
不。他又想到,他想起一个人,那个人也是被圈养在皇宫里长大的,可一点也不像他的侄子那般蠢笨,反而狡猾、狠毒……令人着迷。
听说怀雍失踪了,他派了不少人在齐朝民间搜寻。
要是能得到怀雍就好了。
他时常会幻想一下若是能够得到怀雍,他要用什么手段来驯服怀雍,光是想一想,他便会立时情绪高涨起来。
比任何媚/药都有效。
光是驯服怀雍一个就够他玩很久了吧。
他想。
然而,他昨日刚接待了从齐朝回来的探子。探子和他说,关于对怀雍的寻找一无所获,而且他们也很难执行任务,齐朝皇帝跟疯了一样,在黑白两道都布置了无数人。
他很失望。
同时,心底又升起更深的渴望。
像他这样荣华富贵都唾手可得的人,已经很少有什么东西是能让他很想要的了。
越是难得到的东西,他越想得到。
怀雍是个如此珍稀如此不驯的美人。
连齐朝皇帝都没办法驯服怀雍,要是有朝一日他真的让怀雍顺从于他,那该是多么极致的快慰感啊?
“六王爷,您打猎打累了吧,我为您从民间搜寻了几个美人,练了歌舞,您看看是否和您心意。”
陈谦好像是在和他说话。
拓跋弋正想着遍寻不得的怀雍,打不起劲儿来,百无赖聊地敷衍了一声“可”,策马返回。
……
怀雍随着一种乐伎鱼贯而入时,飞快抬睫窥视了上座的拓跋弋一眼。
与他先前所见过的拓跋弋大为不同,拓跋弋一点也不兴奋,无聊地斜坐在那,对面前的这群新鲜供奉到他面前的美人们也不感兴趣。
这时,拓跋弋亦不经意地看了过来。
他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之中有个戴着红斗篷的身影,莫名让他觉得熟悉。
这让他想起前些天在城门口的一瞥。
真是奇了怪了,最近他怎么要是幻觉怀疑自己见到了怀雍呢?莫非是他太想见到怀雍了?
于是,便在这起伏不定的疑神疑鬼的情绪中。
乐起,舞起。
少女们的裙摆像是鲜艳的花瓣,旋转着,绚烂地绽放开来,其中簇拥着那个头戴红色斗篷,脸蒙面纱的乐伎。
只看一双眼睛这个乐伎就很美,一泓秋水似的,漪漾着浅浅笑意。
这笑一点儿也不谄媚,像一阵风,一钩月,是那样的闲然自在,潇洒肆意。
映得眉心点的朱砂花钿愈发艳丽。
像。
真像。
直到手中的酒碗倾斜,酒水泼洒在膝盖上,让他感觉到凉意,拓跋弋才回过神来。
他猛地抓过陈谦,好笑地夸奖:“你很有本事嘛,知道我在找这样一个美人,还真的被你找了出来,难怪你非要献美人给我,我就说呢,能有什么美人要叫我专门来看。”
陈谦其实没有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不过他能感觉到拓跋弋对这份礼物很满意,立马恭维道:“六王爷您喜欢就好,这个美人可是我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呢。”
其实不是。都是手下人准备的。手下人跟他说找得很辛苦,那这份辛苦如今也归他了也是应当的嘛。
陈谦看了看拓跋弋的眼神,见他一直在盯着其中一个美人,便招了招手,呼唤道:“过来,王爷看中了你。”
怀雍怀抱胡琴,脚踏节拍,边走边奏,边奏边走。
陈谦心想:美是美,可惜身姿不够软,也高了些,他还是更喜欢小巧玲珑的美女。
将到近前。
陈谦:“怎么还戴着面纱,快摘了。”
怀雍的手指刚搭上绳子,却被拓跋弋阻止,拓跋弋痴痴地说:“别摘。能有一双眼睛像他已经很难得了。”
摘了面纱露出真容,若是不像,他会失望透顶的。
怀雍在他身边坐下。
刚坐下,拓跋弋忽然握住他的手腕,要把人拉进怀中。
怀雍顺势倒在他的胸膛,同时,将手悄然伸向了他的腰间,试图摸走他的弯刀。
怀雍的肩膀僵住。
他能感到自己的手被掐住了。
拓跋弋站起身来,也将他提了起来,笑道:“小娘子也太心急了吧,这还是大白天就往我的裤/子里摸吗?”
第43章 回头
话音未落,这一抹朱红的身影不退反进,一声不吭,蹂身而上,往拓跋弋的怀中一撞。
拓跋弋下意识在要被他沾上的刹那间躲开。
利刃从他猛然昂起的下巴擦过,但凡他晚了一点点,那此时此刻整个口腔就被刺穿了。
他那一摊温水般霎时沸腾起来。
死亡展翼贴面飞驰而过。
拓跋弋再看舞伎那双像极了怀雍的眼睛,已没有纹丝笑意,幽沉沉如一口深井。
怀雍。
不是像怀雍。
这就是怀雍。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怀雍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死了!
怀雍从齐朝远道而来,还不惜扮成舞伎,就是为了专门来刺杀他吗?是为了他而来的吗?
拓跋弋快活极了。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原来今天他原以为无聊的这场狩猎真的有为他准备一只世上最珍稀的猎物。
他要捕获怀雍。
可怀雍没再看他,只是从他的怀中蜻蜓点水似的擦过,给了一刀就没再看,转而径直朝另一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陈谦杀去。
陈谦被他撞了一下,吓了一跳,片刻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往前逃去。
可还没有爬出两步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襟好像湿了,一颗头颅也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他好像被什么给捆住了脖子,没办法再向前方再进一步。
陈谦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摸,只摸到了一片温热,再仔细一摸,他竟然摸到了自己被隔开的皮肉。
陈谦像一只狗一样,被一根琴弦紧扎住脖子,吊着死掉了。
鲜血染红了纯白的羊毛地毯。
尖叫声响彻了帐子。
护卫们涌上前来,要当即斩杀这个刺客。
拓跋弋却高声大喊:“住手!不可杀他!”
而此时,在帐外也传来了一阵骚动。
焰火蹿上高空,“啪”的一声炸开。
因是白日,颜色被日光所掩盖,只能听见震响。
怀雍脸上手上身上溅了血,孤身一人在这万军之中,却一点儿也不见畏惧,他回眸再望了拓跋弋一眼。
仍带着笑意。
顷刻间,拓跋弋终于明白,方才怀雍眼中的笑意是什么。
杀人也能让你感到无上的快乐是吗?
拓跋弋很想问怀雍。
看吧。
我们才是同类。
我们都是追逐血肉而生的权力动物。
在四年前被看似柔弱的怀雍废了一只眼睛以后,他就一直在想,若是再一次遇见了怀雍与他近身搏斗,他应该要用什么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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