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唐 (下)(46)
释雪庭说道:“然而现在你还不能动手。”
是啊,至少要等萧绰被废或者被赐死才行,李从嘉闭上眼睛,开始回想耶律贤到底是什么时候挂的,仔细算一算,耶律贤至少还有十几年好活。
当然这是在不出意外的前提下,如今历史已经被篡改的面目全非,李从嘉也不确定耶律贤是不是还能活到那个时候,不过想想当年耶律贤重病缠身还能活那么久,现在没有听说他身体不好的消息,应该能活更久吧?
如果让李从嘉来看的话,耶律贤对大唐的威胁远不如萧绰,所以先干掉萧绰才是最主要的,萧绰或死或废,就想办法弄死耶律贤,如今耶律贤的儿子都还很小,到时候幼主继位,有没有强有力的外祖家帮忙,契丹内乱可期。
李从嘉告诉自己别着急,别着急,治大国如烹小鲜,急是急不来的,有这个时间他不如想办法发展一下国内。
有关于土地分配的问题被摆在了台面上,之前所有的官员,包括李从嘉都在回避这个问题,说实话,这是个很难解决的问题,自古以来凡是农民造反,都跟土地有关。
唐初的均田制一开始看上去还不错,然而等到人口越来越多的时候,就显现出这种土地分配制度的问题。
人多了,土地不够,就要开始争抢,于是就出现了乱世,乱世之后人口变少,土地分配就又变的容易很多。
李从嘉之前不是不想搞土改,而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搞,那个时候国内千头万绪,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比这个重要,毕竟现在百姓都有土地耕种,甚至还有大片的土地没有人去耕种,没办法人少。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因为李从嘉的“吝啬”。
李从嘉是“吝啬”的,他很少封赏爵位,现在整个大唐一共两位亲王两位郡王,国公也只有两个,从侯爵开始多了一些,然而也就是一些,整个大唐有爵位的人不超过三百。
对比一下前唐刚开国之初大肆封赏爵位的情况,如今的大唐的确是很小气。
然而没有人说什么,因为大唐的爵位不世袭,小一辈想要爵位就要自己去努力,当然也不是不能继承,如果有人得到爵位之后够努力,那么他的爵位就可以变成降等继承,或者三世后降等继承等等。
就算是皇家亲王享受的待遇也不过是五世之后降等袭爵。
这在以前历朝历代都没有存在过,只有追封才会这样,有人劝过李从嘉,李从嘉态度很坚硬。
没有人敢表达不满,也没人敢反叛,因为火·器的制作方法只有李从嘉的死忠才知道,或者说是最先进的火·器制作方法,现在工部那些随便一个官员都能接触的,都不是什么秘密。
当然最主要的是李从嘉自己都没有多少庄园土地!作为皇帝,他手上的庄子估计还不如石守信的大,听起来让人觉得心酸,却很有效的让下面人闭上了嘴。
可是只是一味的苛待功臣是不行的,国家的发展其实就跟小家一样,刚搬进新家什么东西都不多,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东西会慢慢变多。
朝廷也是一样,现在李从嘉控制着爵位不肆意封赏,但是总有人会立功,比如说赵匡胤,他的爵位就已经变成了世袭,没有降等,除非家里出现大逆不道的人丢了爵位。
李弘冀和李景达因为特殊亲王之位也是世袭,以后难免还有这样的情况,李从嘉必须提前想好,前唐已经用鲜血警告了他,他一点也不敢怠慢。
范质等人也不敢怠慢,他们听说李从嘉要动土改的脑筋,就不由得劝道:“陛下,不可操之过急。”
李从嘉摆手说道:“我只是未雨绸缪,没有今天说了明天就干,现在我只想知道经过这几年的休养生息,大唐的人口增加了吗?”
一说起这个,户部尚书脸上的喜色都止不住,站出来拱手说道:“启禀陛下,如今人口数已经是一年前的两倍了!”
李从嘉没有立刻高兴,反而问道:“新生儿占多少?”
“启禀陛下,新生儿占七成!”
大家都知道李从嘉的意思,之前因为搞了养老保险,收回了秀才的特权,但是同时也增加了秀才的名额,下面的反抗情绪并不是很激烈,毕竟当了秀才之后收下那些农户也是为了积攒钱财,现在只要考上秀才,每年只要缴纳一点点钱,后半辈子都不用发愁,而且当上了秀才,如果想要继续深造,去书院读书还有补贴,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满意的是那些富户出身的秀才,满意的是那些穷苦出身,这个世界上总是穷人多富人少,这也是李从嘉敢这么干的原因之一。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扩出了好多农户,所以李从嘉才问新生儿的占比。
听到这个数字之后,李从嘉瞬间通体舒畅,新生儿就代表着未来,现在可没有计划生育。
李从嘉敲着椅子上的扶手说道:“我有意将土地收归朝廷所有,然后再实行承包制。”
众人一头问号地看着李从嘉,李从嘉说道:“土地最好都在朝廷手里攥着,想要盖房种地都需要跟朝廷买年限,到了年限之后,这些土地依旧归属朝廷,想要怎么做都是朝廷的事情。”
赵普倒抽一口气:“这个……只怕不行吧?”
李从嘉坚定说道:“没什么不行的。”
兔朝已经用自己的经验告诉李从嘉,这样是可以的。
然而还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就是世家当如何。
自古以来世家都占据着大片的土地,不过到了李从嘉这里,经过隋朝唐朝两个朝代坚持不懈的打击世家,在经过几十年的乱势,世家不说凋零殆尽也差不多了。
只不过李从嘉知道这些世家的生命力十分顽强,如果不管的话,不出十年,他们就能恢复元气,到时候就能来继续祸害大唐了,李从嘉必须从现在开始就抑制世家。
世家是什么,不就是世卿世禄?而想要世卿世禄不读书是不行的,读书需要钱,钱从哪里来?在这个年头,土地是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李从嘉要的就是抑制他们手上的土地,土地不再私人化,而且要严格规定,宅基地是宅基地,耕种地是耕种地。
这很难,李从嘉知道,但是再难也要去做啊。
李从嘉叹了口气说道:“我尽最大努力不想给后世子孙留障碍,诸君与我共勉吧。”
内阁众人拿着李从嘉搞出来的章程,越看越是纠结,到最后范质问道:“可是陛下,这样依旧没有解决人口过剩的问题。”
是的,这一群人居然在讨论人口多了土地不够怎么办。
李从嘉舒舒服服地往御座后背上一靠问道:“岭南是个好地方。”
魏仁浦苦笑着说道:“那里可是著名的烟瘴之地啊,我的陛下。”
岭南在这个年代绝对是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
那个地方出了名的湿热,而且还有烟瘴,虽然名义上说是归属大唐,然而那里山太多,土人也太多,大部分都是土人自制,只有几个土人首领每年意思意思的过来上贡,表示臣服,其他时间都属于游离在大唐政治体系之外的存在。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这件事情我会交给书院的医学生去搞,这个不用担心。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没有人去,如今中原的土地已经被耕种了几千年,已经没有那么肥沃,而江南的土地一年却能熟两季稻子,这么好的地方,还是要去开发一下的,至于那些野人,肯归化的一视同仁,不肯归化就代表着他们心有反意,就按照反贼处理吧。”
开疆拓土总是避免不了流血牺牲,如果可以李从嘉不想杀那么多人,可是没办法,土人头领应该不会太听话。
范质等人一想到两季稻就不由得心热,以前他们阻止李从嘉打契丹,主要是因为契丹并不能给大唐提供多少物资,相对于中原,那个地方还是贫瘠的,要不然契丹为什么总是想要南下?
但是岭南不一样,更何况打岭南不算是侵略,而是平叛,毕竟岭南已经是大唐的土地,只不过是那片土地上的人不听话而已。
只要能够解决烟瘴问题,那就什么问题都不是!
李从嘉回到书房之后,释雪庭慢条斯理地说了句:“其实你还有别的办法。”
李从嘉问道:“怎么说?”
释雪庭抬头看着他说道:“你完全可以收税,大不了就是让那些岭南土人多交一些税,那边产粮多,粮食总是够用的。”
李从嘉活动了一下脖子说道:“可那片土地始终都不完全属于大唐,这让我不安心。”
“这可不像你,你一定有别的想法。”释雪庭说的十分笃定。
李从嘉嘿嘿笑道:“知我者雪庭也,岭南的确不错,但是岭南的西南方,越过大理还有更好的地方,那里的人没有大唐的百姓这么勤劳,但是却能够轻易收获粮食和各种农作物,那里才是真正的好地方。”
李从嘉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了后世泰国那里便宜好吃的各种水果,忍不住就想流口水。
人都是贪婪的,李从嘉现在真的是看到好地方就想收归囊中,毕竟现在这些地方都是弱小的,不拿过来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释雪庭不知道李从嘉从哪里得知这些,然而他一点也不怀疑李从嘉,而且李从嘉的描述让他都忍不住怦然心动,好地方谁都喜欢。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说道:“说这些为时尚早,你现在需要解决的是大唐境内的事。”
大唐境内?大唐境内有什么事?现在虽然说不上海清河晏,但也算是天下太平,还能有什么事?李从嘉没把释雪庭的话放在心上,但是很快他就知道释雪庭是什么意思了。
他的土改到底是遇到了阻力,而且阻力十分大,别的地方都还好说,只是相州以东就再也推行不下去,那边的人反扑的厉害。
李从嘉看了一下舆图就知道为什么会反扑这么厉害,现在没有省的概念,但是李从嘉知道,相州以东那一片地方就是山东。
山东,齐鲁之地,自古以来就是孔家的地盘,而那里有着依附着孔家形成的大大小小世家无数,隋唐时期就算再怎么打压也没用,甚至到了晚唐时期,这种看法更加根深蒂固,山东士族连皇家都不放在眼里,更不要提其他王侯。
想当年前唐李氏真真正正世家出身,但就是因为有胡化之嫌,山东士族都敢不把李二凤放在眼里,如今的李从嘉……虽然说是李唐后裔,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们家跟陇西李氏根本没什么关系,他的祖父甚至是个乞儿,在这种情况下山东士族自然更看不起李从嘉。
以前李从嘉也不在意,爱看得起看不起,老子又不指着你们过日子,别找老子麻烦就行,最主要的是,他完全可以让这几家绝迹于朝堂,反正他是开国之君他说了算,到现在朝堂上愣是真的没有崔卢李郑王这几家的人,当然同姓会有,却跟他们没有关系!
这几家早就不满,现在李从嘉又要土改,他们态度自然更加恶劣。
李从嘉盯着奏疏的目光很冰冷,他现在已经明白皇权代表着什么,这些人是觉得他真的好说话?
只是怎么处理也的确让人头疼,几百年门阀,想要毕其功于一役是不可能的,只能一点点分化,想要让一个大家族分崩离析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让这一家子中最愚蠢的人当上家主。
可是这不是李从嘉说了算的,李从嘉有些烦躁的在书房之内走来走去,一转头就看见释雪庭坐在那里看着他,李从嘉忍不住问道:“我能把他们都干掉吗?”
释雪庭忍不住皱眉:“重光,制怒,你没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暴戾了吗?”
李从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叹了口气说道:“有这些人在我能冷静才怪,他们眼中只看得见自己的家族,根本不管国家和百姓的死活,这样的人要来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