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泽玉埋着脑袋缩在男人怀里,但他也没聋,自然听见金戈这番话,只觉得脸上更烧得厉害,低垂着头往被子深处又埋了埋。
辛钤察觉到小家伙的动作,勾唇浅笑,待金戈出去了才把人从被褥里挖了出来。
“下次穿新做的那件红袍子,听见没?”
“知道了。”声如蚊呐的。
燕泽玉埋头翻了个白眼,默默在心底腹诽:辛钤真是乱吃飞醋,不过是巧合跟外头那人同穿了白衣,害得自己被折磨一中午……
少年浑身都冒着热气儿,白皙的脸颊浮了些粉红,像陶瓷窑里烧出来的粉釉瓷瓶,白里透红,煞是好看。
辛钤故意拿涔凉的手背贴上去,小家伙被冷得一哆嗦,但想来是闷得热了,哆嗦完又主动往他手背上贴,贪凉似的蹭蹭。
像只傲娇金贵的小猫儿,偶尔跑来主人脚边求抱抱。
可爱的小模样特别容易叫人心软。
辛钤没再计较刚才的事儿,曲起手指像挠猫儿似的挠了挠少年下巴,道:“换了新被褥,你去午睡会儿吧。睡醒我就忙完了,等会儿一起回去。”
燕泽玉将下巴搁在男人手掌心里,默默盯着辛钤的脸看了半晌,继而摇头。
“睡不着,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正屋?”
这番话其实是燕泽玉思索之后才说出来的,权当试探了,
昨日与叶涟见面时谈起辛钤最近早出晚归的事情,叶涟便有意让他打听打听辛钤近日都在忙些什么,再者,他自己也好奇。
就是不知道辛钤会不会让他跟着旁听军政之事……
按理说他是没这个资格的,后宫干政是朝中大忌,他虽并非女流但好歹也顶着太子妃的名头,也算得上是后宫中人。
但往日里辛钤对他的放纵难免叫人生出异想,人总是贪心的。所以思忖一番,他还是问出口了。
闻言,辛钤果然没再说话,薄唇抿直,那双狭长的凤眸微敛着,安安静静地凝视他。
这瞬间,燕泽玉有种自己试探的小心思全部被戳破的别扭。
偏殿在此刻安静地有点过头,落针可闻,空气都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捏紧。
燕泽玉喉结上下滚动,吞咽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空气中异常明显,他颇有些尴尬地讪笑一声。
辛钤这是不同意了……
他也不想自讨没趣,默默转头将自己搭在男人手心的下巴挪走。
刚偏了偏脑袋,却被辛钤捏着下巴掰了回去,男人微凉的指腹蹭过少年尖翘瘦削的下巴。
“小玉等会儿替我磨墨吧。”辛钤虽是答应了,但语调略显寡淡,似是不愉。
燕泽玉的注意力都放在男人身上,对于辛钤细微的心情变化也敏感察觉到。
如此勉强……果然还是不愿吗……?
缓缓抬眼,视线猝不及防与辛钤黑沉沉的眼瞳对上,燕泽玉眼皮颤了颤。
虽然他也明白后宫中人不得干政的道理,但或许是期望太满,心意落空后便格外失望,辛钤的态度始终让他胸口闷闷的。
“我还是睡觉吧。”他扭头摆脱了辛钤桎梏着他下巴的手,赌气似的说道:“你去议事吧,我就不去打扰了。”
瞧见小家伙生闷气的模样,辛钤倒是笑开了,薄唇勾起戏谑的弧度,瞧着痞里痞气,蔫儿坏。
“想什么呢?”燕泽玉被男人曲指刮了刮鼻梁,一个轻吻紧接着落在鼻尖,又听见对方笑盈盈地说:“以为我沉着脸是不希望你旁听议事?”
燕泽玉抿了抿唇,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我不高兴,是因为你不信任我。”辛钤神色正经起来,抬起他的脸颊,直直望进他眼底,询问到:“我有什么事情刻意瞒过你吗?”
是没有的,燕泽玉在心底默默回答。
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一帧帧过往的画面,辛钤的确从未隐瞒过他什么,他想知道的,对方都告诉了。虽然某些时候需要付出些‘代价’……
“下次你不必这样小心翼翼试探我的态度。你既是我的妻子,我的便是你的,我所知道的,理应同你分享。知道了吗,小玉?”
辛钤低沉磁性的嗓音落入燕泽玉耳中,像是承诺,实打实叫他愣了许久。
作者有话说:
狗太子是有点酸味在身上的 :D
第89章 笼络人心
燕泽玉被太子牵着入正屋时,六位学士都已经到位,卷袍坐在各自的矮桌前看着公文。
听闻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六人齐刷刷抬头,却瞧见他们太子殿下牵着太子妃径直走去上座坐下了。
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预料,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开口打破沉寂。
李太傅是六位中年纪最长德望最高的人,被同僚们望着,犹豫半晌后毅然起身询问了句:“太子殿下这是……?”话语间,视线瞥向太子身边端坐着的少年。
辛钤抬眼扫过李太傅,眉眼淡淡的,瞧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抬手把备好的砚台与徽墨块递给身边的少年,才将将开了口:“就这么说吧,太子妃不是外人。”
六人相互对视一眼,眼底皆是惊讶,须臾,垂头称道:“是——”。
燕泽玉听着众人呈秉进言的话语,他其实能理解众人对他的防备。似乎是受了氛围影响,腰杆都不自觉挺了几分,有模有样地捏着墨条研磨。
好歹是帝王家养出来的八皇子,虽然偶尔性子调皮,但真正沉下心来做事的时候,架势看着倒是板正,添水研磨的动作干净利落,透着股沉静与贵气。
端得是赏心悦目。
辛钤视线偏移好几次,瞧着小家伙与往常不同的一本正经的样子,心底隐约发笑。
“……太子殿下,您觉得如何?”底下有学士在阐述完后,出声询问。
辛钤没着急回答,垂眸一霎,沉吟半刻,转头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乖乖巧巧磨墨的小家伙。
“小玉意下如何?”
六人都没想到太子不光带着太子妃来旁听,竟然还询问其意见,瞳孔紧缩一瞬,他们都是知道太子妃出身烟花柳巷的,不免觉得太子此举荒唐。
这可不是小儿书上的玩闹,实打实的军政要事,事关江山社稷啊!
李太傅是看着太子殿下从儿时稚嫩成长到如今独当一面青年的老臣,一开始得见太子妃,虽有不满但也忍了,如今却是万万不可,颤巍巍起身,刚要开口阻拦,却瞧见太子蓦然投来的冷凝的眼神。
太子殿下虽与他并不亲近但也算得上尊敬,从未以这样冷的眼神威胁过什么,如今这一眼,到让人记起太子上位之前那些铁血手腕,李太傅瞬间犹如定身,嗫嚅着将到唇边的话咽了回去。
燕泽玉察觉到屋内暗潮汹涌的气氛,衣袖下藏着的手不禁攥紧几分,指甲扣入手心带来的些许痛感倒是让他的注意力集中。
方才那人说的是可汗前几日为了修筑江南行宫而挪用军饷的事情。
军饷事关重大,克扣一日便有一日的危机,引得朝中臣子纷纷上书奏折,但可汗登基后执。政日渐残暴,底下的臣子没人敢指摘可汗本人的不是,于是奏折里的内容大多是弹劾苏贵妃妖言魅上,乃红颜祸水。
但就算众臣子的奏折如雪花纷纷,奈何可汗铁了心要为搏美人一笑而砸钱修筑行宫,那些弹劾的奏折是一律无视,更有甚者,前日或许是实在不耐烦,直接将领头谏言的武将给罚了俸禄。
罚俸不算重罚,但代表着皇帝对此事的态度,为了一个妃子而打了跟着他出生入死过的武将的脸,着实叫臣子们寒心。
这事儿轻易不好解决,燕泽玉手心都微微冒汗,思忖半晌,刚要开口推辞,手背上一凉——
他敛眸耷眼,发现是辛钤手掌覆上了自己手背。
辛钤的手还是涔凉的,像温度略低的溪水掠过指缝的感觉。
“小玉想到什么说什么便好,不用拘着。”
闻言,燕泽玉微微抬眼,视线恰好与辛钤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眨了眨,似是鼓励。
纯度极高的玄黑色,冷感非常,却独独在望向他时带了些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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