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妃在上(75)
闻言,江太医大气都不敢喘:“……臣遵旨。”接下来,他让小皇帝躺到床上,轻轻按压腹部,做了更仔细的检查。颤巍巍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他说出了结论:“皇上内中发育还算完善,若胎位正,生产时应当和一般孕妇无差别,不过……”
“不要有顾虑,只要你好好保守秘密,朕保你平安。”
“是。”江太医费劲地继续说道,“若是胎位不正,就需要有经验的稳婆隔着肚子按摩转动,将孩子拨到适合的位置再接生,整个过程非常难熬……”
他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小皇帝闭了闭眼睛:“一口气说完。”
“……纵使是顺产,也要经历风险,更何况您的龙体不同于普通产妇,生产可能会让您承受更多的痛苦……”
小皇帝撑着脑袋,目光凝在空气中漂浮的一粒微尘上:“会死吗?”
这一句话如同惊雷,江太医当即掀起袍子跪倒在小皇帝面前,稽首劝道:“为了您的龙体考虑,微臣不建议您怀胎。”
“朕知道你是为朕好。”小皇帝俯身托住他的手臂,将他慢慢扶起,声音平静和缓,“朕只是想听最坏的结果能坏到何种程度。回答朕,假设生产不顺利,朕会死吗?”
“微臣是一定不会让您出事的,但腹中胎儿脆弱,情况危急的话,微臣……没有把握保住。”江太医神色复杂地垂下头,“皇上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同一时刻,太后宫中。
“喏,这个是给你的。”太后拿了一把青玉滚轮递到沈言川手中,自己则执着白玉滚轮做示范,“没事儿的时候用它滚滚脸,保养皮肤。”
“臣谢太后赏赐。”沈言川握着玉滚轮,细腻的质地,触手带着凉意。
“往后你该自称臣妾啦,否则进出哀家这儿于理不合。”
沈言川立刻改口:“臣妾谨遵懿旨。”
太后伸手招来两盏茶,两只眼睛还在琢磨沈言川的面孔:“在南边待着很辛苦吧,回宫到现在还是那么瘦。”
沈言川摇头,淡然道:“对战乌赞,臣妾一尝夙愿,何来辛苦一说。”
“你不必客气。哀家的娘家也是武将,军营里过的什么日子哀家怎可能不明白。”太后又传了几盘点心到小几上,“你胖一点好看,太瘦的话,穿宫装就有些违和了。吃吧。”
太后说着,夹了点心到他的碗里,自己也吃了一块绿豆糕。沈言川谢过太后,默默品尝着碗中的糕点,预感到太后马上要说出这次见面的重点了——他毕竟是个男人,太后见他是要避嫌的,平日请过安就让他离开,今天留他在宫中吃东西,肯定是有要事相谈。
果不其然,吃着吃着,太后就问他:“皇上要在后宫办宫学的事,贵妃可曾听闻?”
沈言川想起小皇帝说要后宫改制,于是点头道:“之前听皇上提过一句,后来就未曾听人提起了。”
“等你回到养心殿,应该就能听到人议论了。”太后端起茶盏吹了吹,“方才哀家收到消息,皇上在早朝时说……”
她简单复述了一遍自己听闻的内容,随后道:“贵妃啊,哀家同你说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天子对于后宫的宠幸,有时是很无奈的。”
沈言川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袖口绣的竹叶。
“我朝自太祖开始,天家多出重情的男子。不说远的,单论先帝,他此生所爱乃是同他青梅竹马的一位姑娘,可惜对方另有良人,并未入宫。而他多年来痴心未改,同哀家、安太妃生儿育女,只是为了太鸿,所以有了两个皇子后,就几乎没再临幸后宫。”
太后说到这里,喝了口茶润嗓子,“哀家说这番话,你能明白吗?”
第89章 朕这就自力更生去
“臣妾明白,国祚高于一切。”
沈言川如是说道。
他当然明白。
当初进宫时,太后就多番叮嘱要他小心对待皇上。让皇上怀胎生子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确定皇上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才会拿出手的下下策——任何一个母亲,都不愿意让一个本就对自己身体有异感到悲伤的孩子去经历生育的痛苦和风险,尤其这个孩子还是***。
所以,一切从最开始就定好了,眼下说什么都是虚的。
只是他斩钉截铁向太后保证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同那个不成器的小皇帝两情相悦。
时过境迁,两人情感的变化太后看在眼内,如今她既送礼又请他吃东西,显然是要安抚他,表示孩子不会影响到小皇帝对他的感情,同时也是提醒他,要为太鸿考虑,不要一时冲动,让小皇帝怀上。
其实这话不消说,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怕伤到小皇帝,自打那夜小皇帝被他几句戏话弄哭后,他在床上就加了百倍的小心,致力于让小皇帝不受到任何身心上的苦楚。
而太后,是他恩人的母亲,也是他心爱之人的母亲,他又有什么立场,去拒绝对方合情合理的请求?太后听了沈言川的回答,像是欣慰,也像是松了口气,赐了好些东西给他,让他带回养心殿;而沈言川回去之后,也一如往昔地过,不曾同任何人讲起这段对话。
而宫学那边,一切被弄得有声有色,井然有序。
虽然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一批头脑跟不上,或是在体验当宫女的课程中受不了苦的小姐们被请出宫,可正因如此,宫学聚集了整个都城最有才学的女子,其中不少人的能力和胆识,远胜过一般的男子。
对此,满朝文武感到欣慰——看起来,皇上对于德行和才学的看重远胜于容貌,此乃王朝兴盛的征兆啊。
在第一批女官任职的当天,小皇帝亲自去了后宫,如同前朝接待新晋官员一样,给众人绶印,仪式完成之后,他带着名册去拜见了太后:“太后,贵妃不能常去后宫,这些女官往后还指着您和安太妃受累,替朕留心了。”
“瞧你这话说的。”太后微微笑着接过名册,“自己抽空多来几趟后宫不成吗?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可着你的心意才行啊。”
小皇帝左瞧右瞧,见室内并无外人,伺候的姑姑是见着自己长大的,就挤到太后身边撒娇卖惨:“国事都等着朕来操持呢,太后就帮朕这一点点小忙嘛,日后朕会亲自检阅哒。”
太后侧过头看他,从他青年的面孔上看到了儿时的神情,忍不住噗嗤一笑:“好,哀家相信皇上有分寸。”
这种时刻,她知道退一步有退一步的好处,逼迫只会徒增儿子的痛苦。
“那朕在此谢过太后啦。”小皇帝扭头喊道,“小福子!把给太后和安太妃备的礼物都抬进来!”
“哟,还挺多。”太后看着太监们抬了俩大箱子进门,调侃道,“要是方才哀家不答应,这礼是不是就没哀家的份啦?”
“那倒不至于。”小皇帝嘻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只不过这名字就要改成贿赂了。”
把太后哄高兴了,小皇帝欢欢喜喜回到养心殿,跟沈言川一起用晚膳。
晚膳是螺蛳粉,把用膳的屋子熏得一股酸笋味儿,小皇帝体谅宫人,让他们到外头透气去,自己抱着碗吸吸溜溜地吃——最近几个月他陪着沈言川吃惯了,早不觉得臭了,还觉得美滋滋。
吃完后,小皇帝打了个饱嗝,仰头靠在圈椅里,一只手搭在沈言川的肩上:“今天女官们都上任啦,往后后宫的事儿都由她们操办,你可以轻松啦。”
沈言川也靠在圈椅里,扭头看他:“那臣妾岂不是尸位素餐了?”
“不会。”小皇帝犯了困,闭着眼睛拖长声音道,“朕给你安排别的事儿。”
“什么事?”小皇帝想到自己即将干出的一番大事,心中暗暗地快乐着,可是要跟沈言川卖个关子,所以一味嘿嘿地笑,没正面作答,反而起身跌跌撞撞地坐到了沈言川的腿上,搓了搓对方俊得生俏的一张脸:“你先把朕抱到房里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