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系法师和土著小哥儿(21)
不过惋惜的情绪也没多浓郁就是了。季灯才借着卖去头油粉得了不少铜钱,再加上卖了袍子的银子,足够季灯买些稍贵的香粉配制其它的香粉了,届时挣到手的银钱只多不少。虽然不能天天让季灯和季小妹有肉吃,隔三差五吃一顿想必是不成问题的。
就算那黄屠户是个凶的,季灯也不怕饿着自己兄妹两个,钱在手里,底气就足足的。只要离开季家,日子总归比现在会好过许多。
斐诺看着季灯面上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唇角掀起的笑微微带了些狡黠。
还是个天真的孩子啊。
“对了,”
斐诺不经意般问道,
“你娘莫不是也是个哥儿罢?”
季灯不有他想,点头道,
“当然,不过不叫娘,叫阿爸。”
阿爸。
斐诺默默念了两遍,突然灿然而笑。
“我送你们回去罢?”
从小摊出来,斐诺提议道。
“不用了不用了。”
季灯连忙摆手,叫人瞧了传到季家去可还能好?
斐诺可有可无的颔首,握在身后的手却突然提了一个竹筒出来,细细的绳子吊着青碧的竹筒垂在季灯面前,
“拿回去吃罢,别拒绝。”
墨绿的眼瞳定定的看着季灯,里面尽是执着。
“…诶。”
季灯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下了,否则在街上拉拉扯扯倒不美。
季灯将竹筒小心的放在背篓最底下,拿布挡住,心底是忍不住的雀跃,长到这般大,除去过年时收到爹和阿爸的红包之外,再没有别人给季灯准备过礼物。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斐诺这般慷慨,总不会叫季灯失望的。
心情好了,季灯也就毫不吝啬的扬起个欢喜的笑来,牵着季小妹同斐诺告别,
“那我就先走了。”
“绿眼大哥再见!”
季小妹用力的跟斐诺挥手。
“好。”
斐诺含笑颔首,温柔的目光目送着季灯兄妹离去。
或许是得了意外之喜,季灯离去的背影也带了几分欢欣,跟着季小妹两个,翩跹犹如草丛间觅食的小兽。
怪不得那些女法师总爱养几个小兽做宠。
斐诺站在原地,伸手将兜帽复又带起,仗着兜帽的遮挡肆无忌惮的看着远去的季灯兄妹,墨绿色的眼眸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直到再也看不见什么,斐诺这才转身钻入人群,很快消失在人海里。
“这位阿么,您看好了么?”
支着木板摆着一条条猪肉的小摊边,摊主忍不住催一催在自家摊子前站了许久的年轻夫郎。
“啊?”
年轻夫郎蓦然从人群中回过神来,问了价钱掏了荷包,提着肉便急匆匆的离去了。
年轻夫郎脚步匆匆,进了一条巷弄,推了一家的门便进去了。
门后是一方小院,还有一进三方屋子,虽然小了些,只住夫夫两个也是尽够了的。
正值午时,男主人回了家歇晌,却不见夫郎家来,正要出门去寻,就正巧撞上回来的夫郎。
“阿燎。”
年轻夫郎唤道,急匆匆说道,
“你之前是否同我讲你家堂弟许给了家屠户?”
季家孙代以火字排辈,除去最小的季焕天赋出众最受季老秀才和方老太喜爱,就是长孙季燎最让二老看重。
季燎在念书上也算有几分天赋,却在年方十五的时候感念家中长辈辛苦供子孙读书而主动放弃学业,在县城里寻了份活计挣得些银钱送回季家去。
季燎从跑腿的小伙计干起,因着通文识字,又孝顺稳重,很快就被铺子里的掌柜提拔成了账房先生,还将自己的小儿子许配给他。从此便从乡下人一举成为县里人。
大房夫妇一边得意于季燎每月能挣三百文,又愧疚于让季燎不得已娶了个哥儿,平素里虽然对季烁多有疼爱,但凡事都是紧着季燎先来的。
但季燎倒不觉得有多么『不得已』,放弃学业是他思虑再三的结果,娶了李掌柜家的小哥儿也并非如季家人想的一般是为了在县城里立足,跟李氏成亲到现在一年有余,夫夫俩恩爱和睦,举案齐眉,日子过得很是满足。
不过长于季家,季燎也很清楚季家人的想法,倒也不特意解释,只少带李氏回小河村,多给季家些银钱,也能维持着一家人的和谐。
李氏聪慧,猜及丈夫用意,从不在银钱上计较,倒是更让季燎倍感愧疚与心疼,夫夫俩日子自然过得恩恩爱爱,从未红过脸。
听了李氏这番询问的季燎一脸茫然,不知道李氏怎么突然提起来这档子事儿,却还是颔首道,
“是啊,约莫再过半个来月就到婚期了,你届时去送嫁的时候可别忘了带上压箱银子,灯哥儿命苦,我做哥哥的也就只能做这点子事儿了。”
这是早就说好的,李氏自然没有异议,只是这却不是他想说的,
“我适才在外头,好似瞧见灯哥儿和小妹。”
季燎并不起疑,
“算一算也是该来采买的日子了,家里有人跟着出来么?”
李氏仔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可这事儿放在季家人身上想来也不奇怪。
23.第二十三章
季燎叹一口气,虽然对家里这么做多少有些微词,可到底是长辈们,他也不好多加置喙。
但这些都不是要紧的,李氏蹙着眉头道,
“我适才看见,灯哥儿兄妹和一个似乎来自异域的汉子在一处说说笑笑,那汉子还送了东西给灯哥儿。”
什么?!
季燎眉头一皱,
“当真?”
李氏嗔他,
“我骗你做甚。”
季燎眉头皱的更紧,背了手在院中踱了几步。
他们季家祖祖辈辈都是小河村的人,就连季燎自己也只在几年前大安大胜北狄之时才听说过异域,见面是笃定没有的,灯哥儿一个小哥儿,怎么可能和异域之人有联系?!
季燎追问道,
“当真是异域之人?”
李氏笃定,
“是,瞳色发色都发绿,肯定是异域人。”
“这就怪了。”
季燎喃喃自语着踱步,百思不得其解。走了几步,突然顿住,
“那人给了灯哥儿东西?什么东西?灯哥儿收了么?”
李氏迟疑了一番,还是道,
“什么东西不晓得,倒是收了,而且似乎…很是欢喜。”
季燎一听,双手就是一拍,恨铁不成钢,
“灯哥儿糊涂!马上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还能跟别的汉子在大街上说说笑笑,叫未来夫家晓得了可如何是好?何况还是个异域人!”
李氏听着前面还赞同的点头,听到最后一句就竖了眉毛,
“异域人怎么了?咱大安现在和北狄西戎皆友好往来,运气好些几十年都不会再起战争,来咱们大安学习朝拜的异域人越来越多,朝廷都不说什么,你倒是先着急。”
季燎被夫郎一番话说的面色讪讪,连忙转移话题,
“那你说,灯哥儿这事儿该怎么办?”
李氏也愁,这事儿他们作为堂哥不好插手,可……
李氏叹了口气,
“总归是不能叫闲话传出去的,可让家里晓得了,灯哥儿只怕又……”
夫夫两个相视一眼,俱是一叹。半晌,季燎拍案下了决定,
“过两天休息时我先回趟村里看看情况,回来再做打算。”
………
季灯因着婚期被拘在了家中,方老太却也没有就让季灯闲在房里的日子,熳姐儿和烟哥儿被派出去割草,季灯便揽下了家里劈柴扫地的活计。
方老太坐在堂屋里,端着碗热水慢悠悠的喝,一双吊梢眼苛刻的看着院中忙活的季灯。
午饭照旧是方氏做的,徐氏也一如既往躲在屋子里打着绣帕子给季海挣路费的名义不出来。
方氏顶着满头大汗在火房忙进忙出,看着悠悠闲闲的方老太和紧闭房门的大房忍不住咬了咬牙,可想想县里念书求学的季焕,还是忍下了火气。
季小妹还小,干不了这些活儿,又怕在院子里碍了方老太的眼,季灯便让季小妹待在屋子里拿着斐诺先前编给她的草兔子玩。
虽然这些天枯黄萎蔫了不少,可季小妹还是爱不释手。
“娘,饭好了。”
方氏从火房探出身来唤道。
方老太便慢悠悠的起了身。
季灯闻言,连忙跑回屋子带了季小妹出来,这才从橱柜里数了碗筷帮着方氏把饭端出来。
坐在上位的方老太瞧着冷哼一声,
“和你那早死的奴婢阿爸一样,都是个自私的玩意儿,上不得台面。”
季灯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低垂的眉眼中滑过一丝怒意,却到底咬住了嘴唇默不作声。
在离开季家的关口,还是尽量不要惹出是非。不然这么多年的隐忍败在一夕可怎么行。
徐氏推了门出来,听见方老太的话,笑着道,
“可齐氏做人体贴,不是正好把爹和您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么?”
方老太冷哼,
“别气死我已经是万幸了,大的走了小的又来气我,一个个都是没了心肝的白眼狼,咋不早点跟上你爹和阿爸一起去了,省的在这儿吃上我的住上我的还把我气上!”
季小妹虽然人小,却也能依稀懂些二人的意思,小小的脑袋垂到胸口,不一会儿就有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季灯圈住季小妹的肩膀,一同站在一边沉默着,用尽全力抑制着眼眶的红热,藏在背后的拳头却是忍不住悄悄攥的死紧。
方氏端着锅稀饭出来时,就见到方老太和徐氏高坐一旁,灯哥儿兄妹两个站在一边低着头,顿时对刚刚发生了些什么了然,心下不由得暗叹一口气,
“娘,快吃罢,我去叫老三父子三个回来。”
方老太伸着筷子应了一声。
一家人吃饭,季灯兄妹永远是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大家动着筷子,季灯和季小妹却只是分着一个团子在嚼。季江有心拿个馒头给二人,到底还是在方氏的眼神下放弃了。
要是季焕在还好些,季焕不在,就是给了灯哥儿馒头,兄妹两个也是守不住的。
季家的午饭是压抑的沉默,只闻碗筷碰撞的声音。一阵风刮来,院中高树哗哗作响,缠绕在树干之上的一条细细藤蔓随风而渐渐滑下枝干,悄无声息的钻出了院子,搭在了土路边的草丛之上。
小河村的里正今年四十有余,平素里调解调解东家长西家短当个见证,再帮着操办些手续,做了十年下来,在村子里也称得上一句德高望重。
里正家子孙旺盛,男丁尤多,地里的产出除去一大家子口粮,也还能剩下来不少,因此虽然称不上一句富庶,过日子却是绰绰有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