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模拟人生(50)

　　那一页上，一簇簇火苗在阮矜言身后跳动，让他看上去像是从千千万万朵莲花中走出，十足美丽，却有十足诡异。
　　封不摧震惊于画页上定格的那完美得可以直接做电影海报的一瞬间，同时惊讶于自己的脸居然也可以变得那么攻气十足。再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想到——或许美丽与诡异并存，就是这个故事的基调。
　　幽冥火尝到了美味，一下子就忘了之前的不愉快。它原本正高兴地含着封不摧的手指啧啧嘴，但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身子一僵，一张小脸又皱了起来。
　　封不摧看得揪心：“怎么了？”
　　幽冥火眨着他的大眼睛，伸出小手抓住嘴里的手指，皱着眉头在封不摧指尖上的伤口处舔了舔。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的，没有半点要吸血的样子。
　　封不摧有些疑惑，正欲发问，又见幽冥火依依不舍地放开他受伤的食指，转而把他完好无损的拇指含进嘴里吸允。
　　封不摧哭笑不得：“这是怎么了？”
　　幽冥火说出了一句让封不摧倍感欣慰的话：“够、够了。”
　　它说得没头没脑，封不摧却一下子听懂了——它不想让他受伤，所以只要舔一舔、闻一闻就够了。
　　封不摧这个时候有一种父亲听到孩子的第一声“爸爸”时的感受。
　　他家火儿子，终于知道心疼爸爸了。
　　心软之下，哪怕觉得这样的姿势持续这么久会显得很奇怪，封不摧还是没能狠下心来抽出手指，索性放任幽冥火自己捣鼓了。
　　然后他唤来綦玉，在他的目不斜视中稍稍安排了一下，敲定了接下来的行程。
　　封不摧觉得，魄狙山这个名字取得到还算贴切。
　　世人只是传言山外有仙人布下结界，但从来没有人敢证实。可封不摧知道，那里的确有一位仙人。
　　不过，这是一位死神仙。
　　魄狙山这个地方，阮矜言可以说是十分熟悉的了。舜玉剑这种神物，尚且不能在阮矜言浩瀚如汪洋一样的记忆里留下深刻的水花，但魄狙山却做到了。因为他曾经把山外的结界当做的自己唯一的救赎。
　　世人传言：“心怀恶念而入魄狙者，必死。”
　　但阮矜言自幼受着古代最正统的君子教育，若非已经心如死灰，否则绝不会来到这个地方求死。因为一旦他来了，就相当于是在默认自己心怀恶念，是个恶人。
　　所以说，这是一条底线，也是一条分界线。
　　若问阮矜言有什么地方对他来说会有特殊意义的，他一定会回答：阮家、魄狙山。
　　前者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后者是一切改变的地方。
　　在他轮回的第八十七次的时候，他终于来到了魄狙山。从此，那个会哭会笑、卧榻十余年依然心怀希望、兴致勃勃去学习当鞋匠当赤脚郎中来打发漫长生命的阮矜言彻底死去，只留下一个厌恶一切、每天找死的疯子。
　　封不摧有预感，他会在这座山的山脚下，再一次遇见“阮矜言”。
　　阮矜言在这座山下找了一百多次死，虽然每次都没能如愿以偿，但是他大概摸清了这座山里的秘密。
　　神大概也是会死的。或许是因为仇杀，又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总之，有一个神死在了魄狙山。神乃天地造化之物，一朝神湮，哪怕引起江河倒流、日月无光，亦算不得什么。况且只是灵气四溢后形成罡风，围墙似的把整座山围了起来。
　　常人肉眼凡胎看不见灵气，却能感受到罡风刮过身体时不亚于雷劈的剧痛。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有“神罚乃九霄紫雷”的传言。
　　如今距神湮已过万年，除了外部的罡风势力依旧强盛，内部就没有多少神仙的痕迹了。只有仙人死前的一缕仙魄，随着四溢的灵气飘散而出，附在山外的一块石头上。这块石头后来被人捡了去，在人间掀起了一阵阵闹剧后，又阴差阳错地回到了山里。虽叫吸恨石，但是却总是带给人们憾恨，就像是仙人刻意留下的诅咒一样。
　　所以——魄狙魄狙，一缕仙魄在此狙击，等待着下一个捡到它的倒霉蛋。
　　阮矜言对吸恨石不感兴趣，所以封不摧也只能隐约想起它的作用——似乎是能影响人的精神，消磨对别人的仇恨。
　　也难怪叫吸恨石了。
　　这种东西对灵魂异常强大的阮矜言和受系统保护的封不摧来说完全没用，但因为里面有一缕仙魄，所以对于幽冥火来说，倒是一道不错的点心。
　　但怎么进去是一个问题。阮矜言不会在乎死士替他送死，但封不摧绝对受不了。在他的记忆里，那所谓的“九霄紫雷”或许会让他受点小伤，但绝对劈不死他。所以，封不摧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幽冥火灵还太过弱小，或许不能挨过去。
　　于是，他把胖娃娃版幽冥火托付给綦玉，然后在穆晨钟戏谑的眼神中，一步步走向魄狙山。
　　封不摧原以为罡风刮过的痛应该类似于手术刀划过。他曾经不小心被水果刀划破手指，结果痛得满地打滚——当然，一个人在家是会放纵一些——所以，他一边回想自己玩游戏的初衷，一边做好受尽折磨的准备。但没想到的是，他什么也没感受到。
　　因为，“阮矜言”出来了。
　　这一次的视觉又有不同。封不摧发现自己不再用阮矜言的眼睛看世界，而是处于一个正对着阮矜言的角度。在这个角度，封不摧不仅可以看见阮矜言的正脸，还可以看清他背后的綦玉和幽冥火。
　　在封不摧看到罡风与阮矜言的灵魂相撞的那一刻时，他忽然觉得“九霄紫雷”什么的或许也不完全是世人的无稽之谈。因为当两股强大的力量于半空中撞到一起时，一道紫色的火花猛然迸出。它自阮矜言头顶劈下，在远处看，就像是天空中劈下了一道紫色的闪电。
　　这道闪电除了看上去可怖，其实没有什么杀伤力。真正能伤到阮矜言的，还是罡风与灵魂的撞击。
　　不过封不摧不明白，按照常理来说，灵气对凡人的攻击，凡人自己应该是没资格看到的。阮矜言再厉害，但其实还没有超凡脱俗位列仙班，本质上还是一个凡人。所以，同为凡人，为什么他就如此不一般？
　　难道他还自带特效？
　　被“劈中”的阮矜言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抹去嘴角的血，问：“你在想什么？”
　　封不摧一点没有被抓包的自觉，反而如实道：“我观这雷有异。听说有人曾试图进入魄狙山，却在山脚处无缘无故的疼痛难忍。当时一同前去的人并没有看见神灵的攻击，而那人尸体上也没有丝毫伤口。”
　　阮矜言闻言轻笑：“你没有我以前的记忆？”
　　封不摧一惊。
　　好在阮矜言不像是起疑的样子：“你若有，就该知道，我是不同的。”
　　他长长地叹气，补充道：“我总是不同的。”
　　封不摧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觉得阮矜言的反应很奇怪。他那么拼命地找死，无非是不想再记得那些沉重得成为负担的记忆。那当他在听到另一个“他”轻而易举地就失了忆时，真的会这么云淡风轻吗？
　　封不摧好不容易从特效不特效的问题中脱离出来，就被幽冥火的哭声吓了一跳。
　　不知为何，幽冥火很喜欢綦玉，所以封不摧才会让綦玉看管它。它原本在綦玉怀中待得好好的，却在第一道雷劈下来的时候懵了一下。
　　它其实感觉不到痛——不仅是因为它的本体不在罡风下，还因为在阮矜言的识海里，他用自己的精神力将它整个包裹起来，护卫得严严实实。
　　可是他们的感情共享。
　　封不摧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不能和阮矜言建立这种共享关系，但是他理解那种感觉。
　　与你灵魂相缠的另一个人正在受尽折磨，而你却无能为力——尤其是，封不摧为防幽冥火冲来逞英雄，用自己的血在它眉间点了一粒朱砂痣，暂时封印了它所有的能力。
　　它不能再变成火苗的样子，也无法再烧伤别人——现在的它，连綦玉的怀抱都无法挣脱，就和一个真正的小孩没什么两样。
　　封不摧想过幽冥火会反抗，但没想过它会反抗得如此激烈。就好像，它已经将他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毕生使命就是保护他，一旦它无力保护，就会心痛如刀绞。
　　封不摧挺感动的。
　　感动之余，他又有些担心。幽冥火从来都是被他宠着的，自它出生，就没有一件事情是违逆它心意的。而它又是一个不懂得忍耐为何物的张扬性子，从小到大除了吃就只知道烧烧烧。像封印能力什么的，这还是头一回。
　　所以封不摧还真害怕它从此以后会因为这件事对他的血过敏。
　　它合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这世间就不该有什么能禁锢住它——否则，它凭什么焚尽天下？
　　这原本是阮矜言的看法，但渐渐的，随着育儿时间的增长，这也成了封不摧的想法。

　　幽冥火（十三）

　　“不走、不走！”
　　幽冥火哭得撕心裂肺，但它脸上一滴眼泪都没有。在被封不摧封印后，它连火星子也溅不出来。只要想到这一点，封不摧就觉得莫名心虚。他索性转过头去，不再看那张哭得可怜兮兮的小脸。
　　这道结界其实不厚，如果阮矜言小跑进去，或许只用受一两次撞击。但他却放慢脚步，近乎自虐地感受那种直击灵魂的疼痛。
　　封不摧自知之前失言，现在也不敢再去试探，于是学着阮矜言懒得理会一切的沉默，一边用余光仔细观察阮矜言的表情。
　　但没想到，他忍住了，阮矜言却没忍住。
　　可能承受痛苦的人大多会口不择言吧，所以阮矜言第一次主动开口向他搭讪：“你说，这像不像仙人历劫？”
　　封不摧看着他头顶摩擦出的紫色闪电，点了点头。
　　“算起来，这魄狙山我来过不下百次，渡的劫也不下百次。但是却没有一次能成功飞升。”阮矜言微讽，“我还真是与众不同。”
　　封不摧谨慎地没有说话。
　　再长的路，也终有走完的一天。阮矜言终于走出结界，拾起结界旁的一块石头。
　　不愧是仙魄附体的奇石——它通体血红，若不仔细辨认，只怕会错认为一块价值连城的血玉。这块石头显然之前长长被人把玩，表面已经被摩挲得无比光滑。但毕竟被扔进魄狙山这么多年，其上的光泽还是有些暗淡。
　　阮矜言看着手里的石头，对封不摧发问：“你可知道，它的作用？”
　　封不摧说出标准答案：“消磨恨意。”
　　“不止。”阮矜言说，“仙人无欲无求，受仙魄的影响，使用这块石头的人，也会逐渐开始失去感情。”
　　“也包括爱？”
　　“对。”
　　“那这块石头岂不是鸡肋？”封不摧疑惑。
　　阮矜言保持了他的神秘作风，闻言只是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当他们走出结界，外面却变了一个样子。
　　一支身着黑甲、看上去极为正规的队伍来到这里，步兵一圈、骑兵一圈、外加弓箭手一圈，将这个地方层层包围起来。
　　被围起来的两人一火已经开始显露出疲态。
　　封不摧正想催促阮矜言前去帮忙，对方却笑了：“你看，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听他这么说，封不摧凝神仔细观察，果然看出点不寻常。
　　这场战斗不知已经持续了多久，但看周边掉落的箭矢，应该不是才开始的。这样一支正规军队的围剿，就算对方是绝世高手，恐怕也会很快因体力不支而身亡。但是綦玉和穆晨钟二人，虽看上去对付得很吃力，但是到现在也没有受多少伤。更奇怪的是，那些弓箭手似乎没有伤人的意思——他们的箭根本就没有对准目标，倒像只是单纯的扰乱战局，想把綦穆二人分开。可以穆晨钟的性子，恐怕宁愿受伤，也不会和綦玉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