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运夺取专家(14)
他摸了摸苏筠的脑袋。
最开始他来给李员外治病的时候并没有带着他,但回去看到对方泪流满面以为又被抛弃了的时候就心软了。苏筠很是乖巧,跟着他的时候一直帮他背东西、取药材。见他渐渐开朗起来,能说几句话了,慕泽辰便一直带着他了,还能顺便教他更多的东西。
明明是十四岁的少年,却瘦弱得宛若七八岁的稚子。
他觉得钱财没必要那么多,多了——这个世界空间不好暴露——他不好放不说,更可能让苏筠沉溺于奢华。苏筠没有前世的记忆,现在只是一个真正的懵懂少年,对自己、对世界都还没有准确的认识。如果他不好好教导,将来他的后半辈子怕是就废了。
于是他婉拒道:“李大人误会了,我说的是药材的钱,而非诊金。在下随了师傅,志在四方,钱财只要够用便可。”
李员外有些意外,似乎是没想到真的有视钱财如粪土的人。
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小厮拍门喊道:“大人,有一队月守军前来拜访,说是搜查走丢的二皇子……”
“二皇子?什么二皇子?”李员外皱眉沉思,他的官职虽不说大,但好歹还是知道皇宫里只有一个皇子的,其他就只有两个公主。但是月守军都出动了,也不像是作假……
“也罢,我且出去看看。”李员外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叶大夫请稍等。”
慕泽辰点头表示理解,然后目送对方出门。
门外的士兵头领却是有些不耐烦了,那男人把他们带到闹市街区就没了下文,那里人来人往,对方怎么可能一直在原地不动?他到处询问,总算是在旁边几个固定小铺的摊主零零散散的回忆中得知,那个疑似二皇子的人被一个青袍少年买下后抱走了。至于带去哪了?他一路追问,幸而那少年气质出众,抱着的孩子又格外凄惨,故而被他找到了对方落脚的客栈。当天替慕泽辰跑腿的小二收了他不少好处费,本不愿意出卖客人的隐私,但对上一群上过战场的士兵,他立刻就怂了,知无不言地全说了。
得知两人第二天就退了房,士兵头领又是一阵沮丧和不耐,再往下追查,便是听说那少年似乎是打了“悬壶济世”的条子,然后被请去了李员外家。
他发誓,如果这次再没有撞对人,他就立刻回去报告说二皇子已然毙命。
士兵头领正琢磨着,就见那大腹便便的李员外走了出来。
他行了一个简单的礼节,然后取出了一张崭新的画卷:“此人便是走失的二皇子殿下,不知李大人可有印象?”
李员外刚坐下,便有侍女上前斟了茶,他浅抿一口,摆足了架子,才勉为其难地看向画卷。
第一反应,哟,好俊俏的少年,不愧是皇室中人。
第二反应,咦,这人似乎有些眼熟,可是在哪见过来着?
士兵头领咬牙切齿地看着李员外不断变来变去的脸色,所以说他就讨厌跟这种喜欢装模作样的人说话。
“啊!是他!”李员外拂掌叫道,浑然不在意对方想要杀人的目光,“可是,怎么会是他呢……”
“如何?”士兵头领耐着性子问。
“我前两天请了一个赤脚大夫看病,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小药童,看起来似乎与他挺像的。”
“人在何处?”
“就在偏房……”
“还请李大人带路。”
李员外不答,也不起身,只是摸了摸油光发亮的下巴,然后指了身边的侍女道:“你,去把叶大夫请来。”
那孩子总喜欢寸步不离地跟着叶大夫,叫他来也没什么问题。
“是。”侍女领命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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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头领将苏筠打量了好几遍,确定他和画像有九分相似,这才问道:“你可记得你母亲姓甚名谁?”
苏筠被他侵略性的目光扫视得很不舒服,躲在慕泽辰身后不愿说话。
“你不想知道你父亲是谁吗?”
慕泽辰和苏筠之前都听说了这人是来找丢失的“二皇子”的,此刻不难猜出对方的意思。苏筠很纠结,因为他记得自己在母亲死前哭得肝肠寸断的时候,她眸中有着疯狂的执念,她说,她恨那人的绝情,却又奢望他能回来找她,如果可以,真的很想回到那个人身边。
他知道母亲说的那人是他的父亲,也知道她想他能够代替她留在那人身边。
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候,他想过要权力,这样就没有人敢伤害他,没有人能违背他,就算怕他怕到要死也绝不敢说他半句不好。
遇到慕泽辰之后,这个念想慢慢淡了,却依旧存在,因为他怕他离开。如果有了权力,哪怕禁锢,也能将他留下。
苏筠抬头看了一眼慕泽辰,后者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张了张嘴,缓缓吐出那个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名字:“苏锦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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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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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筠从进入皇宫的那一刹开始就懵了。
慕泽辰被留在外面,只有他一个人跟着士兵头领穿过重重守卫进入宫内。
第一次踏足这样金碧辉煌的大殿,哪怕他努力让自己做出像慕泽辰那样高雅的姿态,却只是让他显得更加不伦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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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凉看着瓷盆中相融的血液,施舍般地朝苏筠点了点头,然后轻飘飘地挥了挥手:“你以后便姓东方,住百棠殿。改日再带你见见其他兄弟。”
语毕,一旁的太监总管便一甩拂尘,扯着尖锐的嗓音道:“还请二殿下跟杂家走吧。”
苏筠,或者说被迫改名的东方筠,仰头看着大殿上身着皎月金袍的男人,目光微动,他从没想过,他的父亲竟会是这位,而他,竟会如此轻易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在他前十年左右的人生里,家就是一间蛛网遍布的小屋,母亲操着不熟练的针线活将他一点点拉扯大,虽然有着几件不错的首饰,却完全无法让他们的生活有些许的好转。
之后三年是在那个暗无天日的铁笼子里度过的,那时他唯一的念想就是能够回到那个他曾经觉得不甘的破败小屋。
地位骤变,东方筠几乎无法从狂喜中回过神来,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已经将他从入殿开始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待他走远了,东方凉才显露出眼底的不屑与嘲弄:“果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下等人。”
他看中的,也从不是他的能力,只不过是因为那点可笑的血脉罢了。
☆、015.02.04
慕泽辰端起一只白玉小杯,出神地看着里面的一片茶叶在水中摇曳翻飞。
自那天苏筠——不,这时候应该称呼他为东方筠,或者是二皇子殿下了——被带入皇宫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和他已经离得越来越远了。
月国的至高统治者东方凉,昭告全国他找回了失散多年的众位皇子。看着那个与其他身着皎月银袍的皇子并肩而立的东方筠,那个不再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追寻他的东方筠……慕泽辰突然觉得好累。
终究是不同了啊……
即便有着一样的面容,但轮回转世的他不会记得上辈子的自己,不会记得他当初是怎样霸道而耀眼的存在。他已经被这辈子的苦难磨去了锋芒,即便大权在握,依旧褪不去骨子里的卑微……他在恐惧,就像是一个暴发户一般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但内地里那低俗的气质,早已将他出卖得一干二净。
慕泽辰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对顾瑾安到底抱着怎样的感情?他寻找他、容忍他又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真的只是他的“乐子”吗,那为什么现在看到他与自己愈行愈远会觉得心底空落难安?为什么明知对方并没有真正把自己放在心上,却还是会替他担心、为他考虑?
……那如果轮回转世后,一切终究物是人非,那他还有寻找他的必要吗?
慕泽辰站起身,看向窗外人流如潮,想着,还是好好完成任务,然后回到之前的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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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泽辰暗自下定决心,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人声鼎沸的街道上。
通往边境的大道上,路边站满了围观群众,更不乏满脸泛红的怀春少女大胆地向一队骑兵,尤其是为首之人抛出自己亲手制作的香囊。
为首之人是月国的边守将军庞子靖,统领镇南镇西两大军队。前两日边境流寇肆行,西南大军又因需提防蠢蠢欲动的羽、岭两国不能轻易调离,原以为这一次匪寇至少得是一次持久战,但没想庞子靖屡出奇招,自身更是战神附体,仅率三百士兵,三天便将上千敌匪打得溃不成军,不仅三百人无一牺牲,更保住了边境七成以上的周边居民。
如今,他大胜而归,早已得知消息的众人自然是夹道欢迎。
慕泽辰若有所觉地看向人群中闪着耀眼光辉仿佛鹤立鸡群的男人。
因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对方的样貌与神情,只模模糊糊地感觉对方正在看向自己的方向。
慕泽辰顿了顿,摇头嗤笑,这一路上那么多人,他还指不定在看谁呢。
他收整好自己的行装,没入人群。
将早已写好的方子交给李员外家的守门人,拒绝了对方想要禀报的动作,深藏功与名地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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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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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们,救救我丈夫吧……我们家不能没有他呀……”妇人泪流满面地扑倒在一家医馆门口,腿软得连门槛都跨不过去,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几个壮汉放下简陋的木板架子,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宽大的粗布衬衫也几乎被汗水浸湿。木板架子上躺着一个浑身哆嗦的男人,衣服破破烂烂,大片皮肤都呈现焦黑的颜色,左腿更是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
“爹爹,爹爹……”小孩儿撅着苍白的小嘴,拽着旁边跟着那几个壮汉来的女人哭嚎不止。
围观众人见状,都是不忍直视地微微摇头,这么重的伤,多半是治不好了,甚至觉得这人到现在还留着一口气都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说话间,男子的呼吸陡然急促,嘴唇发紫,面色狰狞,如同拉扯破风箱时的嘶嘶声完全隐没在了嘈杂的人声中。
门口的喧闹把几个伙计吵了出来,他们一看那个呼吸困难仿佛下一刻就会丧命的男人,立刻陷入纠结。医者仁心,叶小姐教导他们一定要认真对待每一个病人,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所有病人恢复健康,但是这人已经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这时候接下他,怕是会砸了自家招牌。
妇女和满了尘土与泪水的面容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貌,她抬起头,看着出门查看的伙计,扯着嘶哑着嗓子竭嘶底里地哭喊道:“求求你们了,救救他,救救他吧……”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还不赶紧将人抬进来?”一个一身宽大白袍的少女走了出来,怪异的白布几乎包住了她大半张脸。
“叶大夫,他……”一个伙计语气无奈地看着患者欲言又止。
少女就是前两天刚穿越而来的叶雪,她从叶九命的宝库中取了不少钱财作为她的“启动资金”,然后买下了一家转让的店铺开起了一家医馆。
之前两天,都是一些小病小患,而那些病稍严重些的,一看镇馆大夫是个极为年轻的少女,都宁可绕路去其他地方排长队,花重金请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大夫看病。要不是经她之手的病患都比其他大夫治疗的恢复得更快更好,前一天还以非常手段缓解了一名走投无路的,被其他医馆判了死刑的,来她这里撞大运的肺痨病人的病情,并且放言说可以治疗,八成到现在还没什么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