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凡关系(20)
最近学生老师间就有传言说韩校有情况，但具体有些了解的其实只有林林和陆冶，这两个人虽然大咧，但绝对向着韩骤，一般这样的瞎话不往外说，所以就也没人知道他所谓的“情况”是男是女。
而韩骤是真的被那一嗓子喊傻了，照从前，他肯定不当个事儿，随便就能说出几句高情商的话玩笑搪过去，但今天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兴奋。
就像那种又想炫耀宝贝，又怕宝贝被偷，终于在不经意间被外界发现了秘密的人，被拉倒聚光灯下盖章富有的刹那，心里是绝对是忐忑并兴奋的。
设计老师憋着笑说：“设计这边没事，今晚我再跟罗老师研究下，争取明天之前解决。刚看门口有人等你，赶紧去吧。”
“那行……”韩骤不尴不尬地点头，“那我先走了。”
从后窗到前门的路很短，韩骤走得却特别艰难，他虽然心里急得不行，想三步并两步，但表面还放不下矜持，怕人看出急切，所以故意放缓了速度。
不过兴奋归兴奋，他的理智还没完全沦丧，学美术的对于同性关系包容度虽然强，但真的把隐私曝光在学生中间，并不会有什么好处。
他路过门口两个女生的时候，指节在桌子上扣了两下，声音不大不小说：“快考试了，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说吧。”
马尾辫的女生羞得满脸通红，韩骤却看也没看她就拐了出去。
第27章 第 27 章
今墅安蛋糕买了不少，一个是不知道韩骤喜欢哪种的，所以每样都买了点，另一个他知道韩骤跟同事相处得都不错，所以顺便给他们也带了份儿。
韩骤捡了几块喜欢的蛋糕装纸袋里，他最近处在一种自我探视期，面对今墅安就没先前那么随意，说话做事有时候分不清怎么才算自然，所以行为上偶尔会显得有些迟缓。
他捏着一块柠檬蜂蜜轻卷，在装袋之前咬了一口，借着口中的含糊说：“排了挺长时间吧？客气了啊，来这不用带东西。”
“是排了一会儿。”今墅安没遮掩，他坐在沙发上，架着腿看对面的人忙活，嘴角微挑着说：“趁我还在北区，离这家蛋糕店尚近，就想多给你带几次，等我搬来这边，你再想吃，咱俩就得特意开车往那跑了。”
他这番话说得颇不见外，那句“是排了一会儿”虽然像在抱怨，但后面的一段却带着理所当然的宠溺，这样的两句话放一块，简直像他俩现在已经有了什么关系似的。
韩骤整理蛋糕的动作一顿，手上塑料袋的哗啦声也跟着变小，他抬起头，发现对面的人正带着些许笑意看他，眼波温柔，热度暖人。
韩骤心脏强烈跳动着，他一时有点无措，便想跟原先一样打个马虎混过去，笑说：“你要这么想那往后事儿可大了，我就是那种家养的橘猫，一天天竟琢磨吃的，你这往后得天天奔波于各种小店里了。”
他说完这话脸就红了，本来只是想打个趣把今墅安的暧昧揭过去，但怎么好像越描越黑？
什么叫家养猫？
他是今墅安的家养猫？
韩骤想着他给自己的这个比喻，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乐意效劳。”今墅安嘴角愈加勾起，眼中温度急剧上升。
韩骤看着面前这个人，这人的眼神深邃而优雅，那种戏谑的侵略正一点点蚕食他的理智，这样的迷惑使人沉沦。
最后他看着今墅安，睫毛微微颤动着说：“那你下回来的时候……再给我带点，我喜欢柠檬蜂蜜这种，他家的泡芙也想要。还有旁边周记的麻辣鸭脖，也顺便买点。行吗？”
今墅安听着他说话，看他有些迷茫的模样和泛红的脸颊，心里跟被羽毛搔了一下似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进攻方，已经做好八年抗战的准备了，没想到韩骤这阵子竟然大变活人，跟他玩起暧昧了。他更没想到的是，韩骤暧昧起来，能这么甜。
两个人正彼此看着，门口却有只脑袋探了进来。
“啊，抱歉，不知道有人。”小王老师看见这眉来眼去的一幕，当时就把脑袋缩回去了。他是来上晚课的，看见韩骤这屋灯亮着，就想来诉诉苦，说说家里让他相亲的事儿，他最近为了这个都快愁出少白头了。
韩骤听见动静立即收回目光，他轻咳一声，朝门外喊了一下，招呼小王老师进来。
“那什么，没啥事儿，你们继续。”小王老师抓着耳朵有点不好意思，他瞄了眼沙发上坐着的大少爷，脚又往门外退了一步。他这个人平时属于蔫坏蔫坏的，唯独见着当官的，或者有钱有气场的人容易发憷，属于典型欺软怕硬的货色。
“你进来。”韩骤朝他招了下手，把桌上整理好的两大蛋糕袋往前推了下，“你一会儿把这个给大伙儿分了。”
“嗯。”小王老师扛着压力朝韩骤走，路过今墅安的时候走路姿势都规范了不少，靠近韩骤的时候低声说：“韩校晚上不跟速写课了么？”
韩骤下意识看了眼沙发上的人，刚要说话，却听今墅安开了口：“韩老师晚上回来上课。”
韩骤挑了下眉毛看他，今墅安朝他点点头：“最近课程重要，别耽误了，一会儿吃完饭，晚上就回来吧。”他嘴角弧度愈发明显，“正好我也想看韩老师上课……会是什么样。”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但言语间的暧昧却飘飘软软的，于是两个人就又这么旁若无人的对眼了，心动的泡泡来得莫名其妙，只是苦了一旁的小王老师，他现在心情简直要爆|炸。
收拾完东西，韩骤领着今墅安去了胡同鸡排店，他说这家盖饭特别好吃。
一碗咖喱盖饭，一碗鱼香肉丝盖饭，两个鸡排两个鱼饼，一杯冰可乐，一杯橘子茶，统共八十五块钱的东西，在这样狭小到连一张独立的桌子都没有的店铺里，显得略微奢侈。
韩骤端着满满一大盘子东西回来，与今墅安靠肩坐在一块。
小店不过几平方，店里只有靠墙的一张条形吧台，吧台前是铺满墙的黄色镜子，人没办法面对面坐着，却能在镜子里看到对方吃饭的模样。
“我画室学生总有来这吃饭的，味道不错，就是小了点。”韩骤把鸡排从小竹签字上撸下来放碗中，说话的时候偶尔抬下眼，看镜子中的今墅安正有条不紊的吃饭。衣着光鲜气质凌人的大少爷出现在这种略微寒酸的小店中，着实有几分违和，可韩骤看着心里却特暖。
他笑着说：“我总领你来这种便宜的店，会不会觉得我特别小气？”
“怎么会。”今墅安用纸巾沾了沾嘴角，抬头看镜子里的他：“跟我不用讲究那么多。”
因为镜子是黄色的，所以镜子里的人就像是被加了一层时光滤镜，韩骤盯着眼前被薄薄黄雾笼罩着的人，恍惚觉得他们仿佛在很久之前就见过，那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没来由的袭进心头。
就像那天梦见今墅安哭着醒来一样，伤感来得毫无征兆缘由。
韩骤垂下眼，大口吃着咖喱饭，感觉自己真的林黛玉附体了，隔三差五就犯病。
之后两个人的话一直不多，往画室走的时候，路过小市场，天气虽然冷，沿路过年的气氛却已经很浓了，到处红红火火，看着很热闹。
今墅安说：“还有一周就过年了吧，韩老师年货备了吗？过年回不回家？”
“每年画室这时候都是备战期，没有时间回老家啊。”韩骤一路走马观花，盯着门市两旁挂着的塑料烟花说：“一般都是我父母直接过这边跟我和韩冬一起过年，年货不着急，反正不管是在哪，只要是家人能聚在一块，那就算过年了。”
今墅安低“嗯”了一声，眼神很复杂，犹似忧愁，看不清在想什么。
韩骤听着今墅安语调低沉，忽然想起他曾说自己家人都已经不在了的话，顿恨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赶紧回头看他。
“要不……”韩骤本来想过年叫他来家里，但想到韩冬那货事儿实在多，就改了下主意，“我三十儿晚上去找你吧，你在家吗？”
“你要来吗？”今墅安眼神一亮，心下登时明亮起来，说：“我在家。”
他随即又补充道：“在家里等你。”
第28章 第 28 章
俩人说着话便到了画室，彼时正值上课铃响。
走廊里的学生匆匆如流，嗷叫着奔回教室，韩骤步子又轻又快，人虽然不小了，但少年气却还很旺盛，他并跨几步先上了小半层楼，趴在楼梯的锈红扶手上，对下面的今墅安说：“那天半夜去你工作室看见不少画稿，说起来你们这行是先学画后学建筑，还是反过来？”
“我打小就学过绘画。”今墅安半仰头看韩骤，这人两只爪子握着扶手，俯下来的脸笑意盈盈，满是阳光，倒真像只顽皮懒散的家养橘猫。
但情人眼中出瘦子，身为橘猫，韩骤这个体型有点苗条了，必须得养胖点才像话。
今墅安脚下一步一步走得方正，心里却五花八门的，他盘算着下回来得领韩骤去吃点什么好的补一补，嘴上一边说：“小时候家中请了一位名画师辅导我与堂弟，起初当做特长培养，没想着后来就走上建筑这条道了。”
老话富不过三，大凡三五代都能成事的家族，必有一套独立有效的教育系统，金家的子孙琴棋书画不敢说样样精通，起码也要样样涉猎，以艺养气，充溢内涵。
“你还有堂弟？”韩骤动了动眉，“那他们一家现在在哪？都在外国吗？”
“没有，他们很早以前就死了。”今墅安语无波澜，“家里现在就只有我一个。”
1945年的天空曾短暂拨云间日，但很快就被另一场风暴再度席卷。金家本是名门大族，却在战事中凋零溃散，到最后小辈中就只剩了一根独苗，金老爷子若非无奈，也不至于远走他乡。
那些事距离现在都太久远，今墅安也只是在逢年过节时才会感慨一二，其余大多时候想起都能平静看待。
韩骤虽然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今墅安父母不在了，也在历史博主那对金照祥这个人有过浅显了解，但今天亲耳听他说自己全家都没了，还是觉得他特别惨，不禁感慨果然是望族者难旺丁。
他瞄了下两边，见走廊里都空了，便伸出手去在今墅安头发上摸了一把。
今墅安上台阶的一只脚在半空定了下，随即见到韩骤眼中的安慰与怜惜，他心里柔软，抓着头上要缩回去的爪子握住又松开，“没事，都过去很久了。”
韩骤被摸了爪子的瞬间开始心态就不淡定了，这直接导致他在做范画的时候失了手。
人像速写中的比例一般以“头”为标尺，讲究“站七坐五跪四盘三”，但其实对于学生来说，手和脚也是一大难题，除了形状和体积感本身不好表达外，大小也容易跑偏，这时候就又要用到“头”来测量了。
所谓巴掌脸，就是一般情况下手不能与脸的大小差太多，但韩骤今晚直接将模特的一只手画得比脑袋大了一圈。
模特小伙子中途休息的时候过来看，直接喷了，笑着说：“老师你最近是不是沉迷篮球，把我当奥尼尔了？”
小伙子话一出口，屋里顿时笑成一片。
今下午有人在教师喊“韩老师男朋友来探班”的事，这会儿早传开了，青春期的小孩本来就爱幻想八卦，这会儿看到韩骤身边坐着的帅哥，纷纷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