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但迟钝老实人(25)

　　然而推送滑到最下方，何欣然原本还算和悦的神色却一点点严肃了起来，放松了的眉头也逐渐皱紧，又坐回了椅子上。

　　因为推送里的这幅“抄袭的”画眼熟得令人心惊，正和她记忆里的那一幅没成功参加比赛的作品一模一样。

　　而顺藤摸瓜地找到两幅画主人的视频，虽然时间经过了几年，记忆里青涩的半大少年面容已经蜕变许多，何欣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那个她认识的李霁无疑。

　　而之前放在包里，结果却不翼而飞的那幅画似乎也在此时得到了合乎情理的解释。

　　她几年前的一时疏忽，给了沈清度剽窃别人作品的机会，剽窃者用这幅剽窃的画作得了“最佳创意奖”，享受着天才的美誉，以至于到了几年后，情况倒转，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完全堪称小偷式的“借鉴”行为，试图用给李霁扣抄袭的帽子的事，彻底将这个不属于他的创意占为己有。

　　何欣然当时发现画凭空消失，第一时间去了沈家，问沈清度有没有看见，沈清度低着头，只含含糊糊地告诉她“不知道什么画”，后来画始终找不到，飞往巴黎的飞机就要值机截止，她没法子只得去了机场。

　　后续比赛的相关得奖情况她忙于学业，也都没再关注。

　　何欣然不用去看，便已经可以想象到这铺天盖地的谩骂有多么令人窒息，且无处去辩解。

　　李霁自己应该也在奇怪，沈清度又怎么会和他的想法如此相似吧？

　　一想到这都是因她而起，无法承载的愧疚感就要把何欣然淹没，她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如果她再小心一点，那幅画根本不会有被沈清度看到的机会，如果她态度再强硬一些，多怀疑一些，在沈清度狡辩“没看见”的时候，也许就能发现一些破绽。

　　何欣然顾不上愧疚，立刻就用个人微博发了一条博文力证李霁的清白。

　　@画家何欣然：我是沈清度之前的美术老师，可以证明李霁这幅画的创意早于沈清度，他的的确确没有抄袭！

　　她平时不经营微博，粉丝量很少，几分钟过去，浏览量也不大，点赞量为零，评论区只有一两条嘲讽的。

　　【你的意思是李霁没抄，是沈清度抄了李霁存在脑子里的创意吗？别太好笑，蹭热度也想点好的吧。】

　　【你们现在给李霁洗地的都这么胆大包天了？居然还敢直接冒充老师，你是沈小少爷的老师，我还是A国总统呢（狗头）（狗头）】

　　她正想打字去反驳，画室的门又被敲响了，说了声“请进”，门被拉开，外面站了好几个人，还扛着摄像机，装备齐全的模样，为首的年轻男人礼貌开口。

　　“您好，这边是《是假的吗》节目组拍摄，请问这里是何欣然老师的画室吗？”

 

 

第24章 

　　事实证明，铺天盖地的黑料热搜、话题讨论是会使网友对黑料中心人物本身产生反感，连带着黑料对立的那个“受害者”，也会激起网友的反感，从而产生逆反心理。

　　这两天“李霁”这个人上热搜上得实在太频繁，无意中点进去的路人网友还以为他犯了什么天条，结果只是接二连三的污蔑。

　　因此，即使“抄袭”这件事看上去已经证据确凿，不少路人网友还是不愿意站队。

　　一开始微博大v还在转发评价，下面都是沈清度请的水军在控评，不光想把李霁捶死了抄袭的名声，连着之前的偷钱和白眼狼事件，也试图一并按到李霁头上。

　　沈清度是觉着之前的美术老师早已经出国留学，之前比赛获奖那么大的事，她都没站出来是说话，想必不是没看见，就是已经默许了自己的合理借鉴。

　　那么他就是这个创意的所有者，这幅画的所有者，李霁就是抄了他的。

　　这几天他的微博粉丝已经爆涨到了一百五十万，每条微博下面都是夸夸。

　　因为这个尝到了甜头的沈清度心又痒痒的，顺势又让人买了个高位热搜，发了条新的表明“想要得到道歉”的意图的微博，#李霁抄袭道歉#的话题直接被顶到了热搜前三。

　　路人点进来凑热闹，以为李霁是哪个大画家，结果还是个半大少年不说，甚至画的画还是综艺直播上随手画出来的，瞬间就觉得有些无语。

　　沉默的才是大多数，这个真理到任何时候都依然适用，往往事情最初跳得最高的只是自带立场的一小部分人，而真正的路人是懒得说话的，直到到达某个节点。

　　评论区就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

　　【只是说一下个人看法，有点奇怪哈，我觉得这事应该不至于上热搜吧？而且接二连三的都是关于这个李霁的……难评，单说抄袭这个事，我觉得他应该没有蠢到这么明目张胆，而且也没有动机吧？】

　　【不是，这两个都不是明星吧？为什么微博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推送？我也不看这个节目，更不看画画相关啊。】

　　【无良营销号都拉黑了，尤其是还有那个什么沈清度，总感觉一副盛世白莲样儿，了解了一下，之前他自己说错了话到现在还没跟李小朋友道歉呢吧，现在倒是急着要说法了。】

　　眼见着舆论走向有些压不住，有反扑的趋势，沈清度有点心慌，热搜赶紧被撤了下来。

　　他想了想，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妈妈，您还记不记得我初中的时候请的家庭教师，教我油画的那个老师？”他试探地问，“她最近有联系过您吗？”

　　沈母的声音透出疑惑：“油画老师……没有啊，怎么了？”

　　沈清度才定了定心神，笑了笑：“没事，突然想起来了而已。”

　　他也真是傻了，怎么会觉得那个老师会对自己有威胁呢，她和李霁怎么会认识。

　　*

　　星越俱乐部内，员工更衣室。

　　李霁有点儿难为情，把手里拿着的那件经理交给他的员工制服看了又看，还在奇怪是不是弄错了……这是女孩子的衣服没错吧？

　　拿在手里的是一件长度差不多到膝盖处的制服裙子，以黑白配色为主，泡泡袖的设计，袖口还有繁复的蕾丝花边，裙摆下方也是如此。

　　更别说还有配套的戴在头上的发饰和挂着一个小铃铛的项链，至于还有黑色皮质的环状物，李霁就更看不懂，值得一提的是，俱乐部招聘的经理还特意嘱咐他一定得全套穿上。

　　问了经理，他很不屑地瞥了李霁一眼，觉得他也太没见过世面，鄙视说：“我们这儿是正经俱乐部好不哇，不提供女仆服务的，想看女仆不如去马路对面女仆咖啡馆。”

　　“但架不住偶尔有客人特殊要求嘛，这叫灵活变通！”经理说得义正辞严，又强调了一遍，“你放心好了，只是端个盘子而已，咱们这儿是合法经营的正经俱乐部！”

　　也就是说，没有女仆，但是穿女仆装的男仆可以有。

　　李霁：“。”

　　李霁对女生的衣服了解不多，但高中时期，他也无意间看到过同桌桌上摊开的漫画书，书名叫《请和女仆小姐来一场lv999的恋爱吧！》，封面很花哨，是一个女生的形象，穿的衣服就和这件大差不差。

　　当时他看到了，同桌就匆忙收到桌肚里，连带着狠狠瞪了他一眼，口型警告他不许告老师，李霁就喔了一声，默默转过头去不敢看了。

　　没想到……他居然还有亲自穿这种衣服的一天！

　　李霁的第一反应是这不是什么正经工作——哪有正经工作是要半夜让男生穿裙子当服务员的？

　　他古板地想，想要退缩，其实他并不是完全没有钱可以拿出来，譬如上次沈清度给的那八万块钱——但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出于一种莫名的固执，他虽然对这钱是他应得的很清楚，但他就是不想用这笔来自沈清度的钱，这想法很怪，李霁自己也明白。

　　都穷到这个份儿上了，怎么还坚持一些有的没的呢？不动这钱也无非是在和自己较劲，他把这笔钱单独存在一张卡上，时刻提醒着自己要上进。

　　李霁盯着手里的女仆装木木地神游片刻，然后叹了口气，开始往身上套衣服，打算咬咬牙，一闭眼就过去了，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