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攻每天都在担心我不要他(84)

　　三生石畔。

　　站在三生石畔上的他。

　　是他前一晚与他最爱的徒儿、与陆折互通心意之后，约定好这日在三生石畔下，许诺结为道侣。

　　也是他这辈子最不想回忆起的一天。

　　是他这辈子最不想经历的噩梦。

　　沈白舟望着石畔上，那张与他一模一样，却满怀期待的面孔，他的眼睛里续着支离破碎的痛色。

　　马上，他就能在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上，看到和他自己现在一样的绝望。

　　沈白舟不想看，他不想再一次经历那种痛苦，他想转身就走。

　　但是冥冥之中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定在了原地，硬是要他眼睁睁看着石畔上的自己。

　　石畔上的人站了多久，沈白舟就被迫站在不远处看了多久。

　　从天色大亮，站到天色昏暗，沈白舟看着不远处那个不肯走的自己，眼角忍不住红了起来。

　　等不到了。

　　他和那个石畔上的自己，永远都等不到陆折了。

　　不知不觉，天色裹上了浓浓的黑色，不远处的瀑布水流上，飘起了浓浓的白雾，模糊了沈白舟的视线。

　　沈白舟陷进了无尽的黑暗，紧接着他眼前一白，又是那抹刺眼的白光。

　　等他视线再清晰起来，眼前依旧是青黑色的天空，但是没了湍急的瀑布，不再是三生石畔。

　　而是山巅的一角。

　　崖前坐落着他修炼居住的妄情殿，殿前白金院落的石桌前，坐着两个人。

　　不等沈白舟走进，沈白舟就看见了从院落小路中走出来的自己。

　　沈白舟站在原地微怔，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下来，他拼了命地想要转身离开，偏偏他一动都没法动。

　　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看着不远处的自己，对着石桌前的人说了一声后，就转身回了殿内。

　　不多时，石桌前的其中一人站了起来，朝着殿内走去。

　　沈白舟的目光触及到不远处站起来的少年，对方侧脸上的冷漠和疏离，让他瞬间红了眼眶。

　　看到陆折的那一刻，沈白舟不得不回忆起——

　　这是他没能在三生石畔等到陆折，回来看到陆折在和他的二徒弟饮茶闲聊时，他将陆折喊进殿内的画面。

　　沈白舟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重新经历这一切。

　　但是他已经能预料到，之后他将会面对怎样的画面。

　　是他怎样被人在心上生生捅进刀子的画面。

　　沈白舟耳边有了开门声，即便他闭着眼睛，眼前还是出现了他不想面对的画面。

　　他看到了站在殿内的自己，紧接着是他听到身后的开门声，慢慢地转过身来，视线和门口的陆折对上。

　　沈白舟握着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他想要用手上的疼意，来缓解他心脏上的疼痛。

　　但是他的手上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可心脏却疼得让他忍不住要弯下背来。

　　沈白舟捂着胸口，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自己，走到了陆折面前，然后微微俯身，自然地伸出手要去拥上陆折。

　　迎来的却是陆折后退一步，躲开他的动作。

　　以及陆折疏离冷漠的声音：“师尊，这不合礼数。”

　　沈白舟在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上看到了僵硬和不解，可这份不解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弄懂。

　　为什么曾经与他相伴，就在前一晚与他全然互通心意的人，会在与他准备许诺誓言时，翻脸不认人。

　　曾经脸上挂着温和、笑意，满眼都是他的人，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对他冷了脸色。

　　所有的温存仿佛在对方面前荡然无存，疏离和陌生得仿佛没了他们曾经相处的记忆。

　　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天真的以为是他的徒儿在和他开玩笑，又或者是被什么人夺了舍。

　　但是事实真相被陆折亲手摔在他的脸上，打破了他可笑的以为。

　　沈白舟望着不远处保持距离的两个人，他看不到背对着自己的面容表情，可他看到了陆折轻启的薄唇。

　　那些宛如要了他的命，宛如要将他生吞活剥的话，再一次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陆折：“与师尊的事，弟子都记得。”

　　“那些事都是弟子看在与您师徒的份上，为了让您心喜，才特意顺应您做出的回应。”

　　“就在今日，弟子想通了。”

　　“弟子不喜您，更不想与您结为道侣，还请师尊莫要再为难弟子。”

　　“弟子无法回应您的情意，请师尊将其收回，莫要将不必要的感情浪费在弟子身上。”

　　“如若不然，看在师徒的情面上，还请师尊放过弟子。”

　　“解除你我二人的师徒关系。”

　　沈白舟身体支撑不住地撑在殿内的柱子旁。

　　他的眼眶里续起水雾，望着不远处那个一脸漠然，字字诛心，绝情到——

　　竟连师徒都不肯再与他做的的少年。

　　当初他是怎么回应这些话的？

　　然而用不着沈白舟自己回忆，不远处的自己就已经替他回答了。

　　沈白舟：“阿折，你在说什么……”

　　“为师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是不是哪里惹你心情不佳了？”

　　“你说出来，为师……我都改，你想要我怎样都行。”

　　“可你不能吓我，不要用这种玩笑话来吓我，更不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你怎么会不喜欢我……”沈白舟听到自己充满不解的声音，是他到现在为止都留存着的不解。

　　“我不信你同我说的那些话，对我的好，只是因为你我是师徒，只是为了应合我，才做出的回应。”

　　“阿折，你要我怎么信？”

　　“既然师尊不信……”

　　【……不要。】

　　沈白舟喊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呐喊，他拼命地冲着不远处的人摇头，用手捂住耳朵不去听后面的话。

　　可惜捂住了也还是将那些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

　　陆折：“既然师尊不信，那弟子换一种说法。”

　　【……不要……我不想听。】

　　陆折：“今日前，弟子与师尊确实互通心意，但是今日起，弟子想通了……”

　　【不……】

　　陆折：“师尊，是弟子不想要您了。”

　　-

　　陆折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沈白舟情绪失控，说出那些令他心疼的话，会头疼得要炸开来似的。

　　到最后沈白舟说了那么多话，他好不容易在头痛欲裂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堪堪回应了一个“好”字。

　　结果等沈白舟没了声音，他的头也不疼了，他偏头看向沈白舟，才发觉沈白舟竟然晕过去了。

　　晏霜辰请的饭不仅没吃成，反而变成了兵荒马乱的场面。

　　好在有严棣在，检查了沈白舟之后，发现是沈白舟情绪失控到了负值，一下子泄了力才会晕过去。

　　有严棣的准话，陆折没带沈白舟去医院，直接把人带回了家。

　　沈白舟晕过去后一直没有醒来，陆折不放心沈白舟就一直陪着。

　　没多久，他就发现沈白舟不再是晕过去的状态，而是变成了昏睡，并且浑身都开始冒冷汗，像是做了噩梦。

　　陆折忙前忙后，不停地安抚着昏睡中的沈白舟，又怕沈白舟感冒，不停地帮沈白舟擦汗。

　　于是，就有了他累趴在沈白舟床边的一幕。

　　陆折累得索性席地而坐，半个身子都靠在床沿，伸着一条胳膊，轻轻地拍在被子上，安抚着被子下昏睡的沈白舟。

　　安抚了没一会儿，他感觉到手心下的人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正当陆折以为沈白舟不会再像做噩梦那样，浑身发冷出汗，睡得不安稳的时候，陆折听到沈白舟嘴里溢出了声音。

　　还没等他站起来，去靠近沈白舟仔细听一听，猛然间就对上了沈白舟睁开的眼睛。

　　与此同时，他清楚地听到了沈白舟布满恐惧和绝望的声音。

　　“不要！”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陆折懵然地看着沈白舟从床里撑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