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昼认真思量片刻,“不好。”
桉诺活了快二十年,第一次这么有耐心,“为什么?”
“不美观。”洛昼坐在桌边比桉诺高,见桉诺不动,想了想,伸手摸了摸他的银色发尾,语气中隐隐带了些温和的意味,“再来一次吧。”
这一举动完全出于洛昼的习惯,他和桉诺上一世在一起生活了几年,很多相处方式已经无意识刻入了洛昼的行为里,一时没注意,手比脑子快。
桉诺耳朵蓦然烫了瞬,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蔚蓝色的眼眸里多了些危险,“你——”
洛昼的手在半空里顿了顿,显然是才反应过来,慢半拍地收回了手,“……不小心碰到了。”
虽然这个理由听起来略微扯淡,但洛昼暂时想不到更好的了。
桉诺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摸一下头发不会死,但他显然极不适应这种程度的接触,低声警告道:“阁下,你再敢——”
“你脖子怎么了?”洛昼突然出声打断。
刚才桉诺反应剧烈,衣领处不留神被扯开,隐隐露出锁骨处一道渗血的伤痕,伤口细长,像是被利器划过留下,也没有经过处理。
“跟你没关系。”桉诺单手拢起衣领,表情不太愉快。
战场上的伤口是雌虫的骄傲,但因为打架斗殴而挂彩,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洛昼没看清楚,只记得伤口还渗着血,显然没有处理过,皱了皱眉,“擦药了吗?”
桉诺说:“没必要。”
洛昼没搭理他,起身去拿旁边柜子上的医药箱,舒亚在这方面准备的很齐全,各种治疗药剂应有尽有。
“用不着——”这种小伤,擦药他都嫌费劲。
洛昼低头翻找药剂,忽然抬眸,墨色的眼瞳里多了些认真,让虫忍不住重视起来:“你知道校规第134条是什么吗?”
桉诺怔了下,“……是什么?”
“格厄尔特禁止打架,否则罚抄校规一百遍。”洛昼声线淡淡却有莫名让虫信服的感觉。雄虫的容貌算得上少有的俊美,眉眼间更有说不出的潋滟昳丽,视线不经意撞上的时候,仿佛诱虫陷入。
洛昼问:“你想抄吗?”
“不想。”桉诺当然不想抄这些无聊的东西——
话毕,他又倏然反应过来,拧起眉头,“等等,我为什么要抄?”
桉诺的伤痕的确是打架所致,但一不是在校内,二没跟学生打架,校规还能管得这么宽?况且伤口在衣服下面,谁还能脱了他的衣服检查?
洛昼站着,微微俯下身子看向桉诺,“我都能看出来,格厄尔特的老师眼尖,你逃不过的。”
他沉思片刻,像是在问桉诺,又像是只是随口一提,“校规起码几万字,一百遍的话,一晚上能抄完吗?”
桉诺想到一百遍的校规,脸色都差了几分,但仍然没有松口,“我回去自己上药。”
桉诺的防备心不小,即便面前的雄虫已经让他放下了警惕,但却还没有到随便信任的地步。
“你宿舍里有药吗?”洛昼已经从医药箱里找出了专门的外伤药,不慌不乱地拆开了包装盒,问道。
洛昼那天晚上在便利店看见桉诺,对方买的是治疗药剂。连治疗药剂这种通用药都需要现买,他猜桉诺也没有准备其他药品的习惯。
桉诺果然没说话。
洛昼手上拿着药膏,垂眸提醒道:“衣服往下拉。”
桉诺从没遇到过凭空的善意,下城区里虫心隔肚皮,今天言笑晏晏,明天就可能毫不留情地朝后背捅一刀。
他慢慢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锁骨尽露,也露出了下方的伤口。这种不重要的伤口早已被桉诺忽略,但此刻暴露在空气里,似乎隐隐感受到了刺痛。
“——我自己来。”桉诺看着洛昼打开药膏盒子,这才反应过来。让一只雄虫帮他上药,未免太过荒唐。
“晚了。”洛昼已经把药膏挤在了自己的手上,外伤药呈现棕色的膏体,衬得指尖皮肤白皙,问道:“已经挤出来了,抹你脸上?”
“……幼稚。”桉诺沉默片刻,“你是还在玩过家家的虫崽?”
桉诺不怕来硬的,对手放狠话的见多了,但对于这种低级幼稚的警告,却不知道说什么。
“是啊。”洛昼笑了下,低头凑近了些,距离拉近,垂落的发丝不经意擦过雌虫的皮肤。
桉诺自然也感觉到了,他躲了下,想避开这陌生的痒意。
洛昼察觉到桉诺的动作,抬手按住了他,“别乱动,药都蹭衣服上了。”
冰凉的药膏接触皮肤,又慢慢染上身体的温热,一时分不清是桉诺自身的体温,还是雄虫指尖的温度。桉诺垂下眼皮,目光落到雄虫身上。
虫族发色和眸色以纯度和稀有为荣,发色和眼眸颜色一致为纯度高,象征着血脉尊贵。黑发黑眸在虫族里又是极为稀少的存在,至少面前这只雄虫是桉诺见过的头一个。
雄虫的容貌俊美自不必说,即便桉诺从不在意外貌,也不能不承认洛昼的相貌不仅在雄虫里,甚至在整个虫族里都是难得的瑰宝。
桉诺低声问道:“你是雄虫……怎么会愿意做这种事?”
很少有雄虫会做这种事……
洛昼指尖一顿,擦药的动作没停,说道:“其实,我来格厄尔特是有愿望的。”
桉诺问:“什么愿望?”
或许是上药拉近了他们的距离,桉诺此时静静坐着,没有防备和锐利,蓝银色的发色多了些温软的意味。
洛昼语气很正经,仔细听能听出藏着笑意:“我是来当医生的。”
格厄尔特军校主要为军部培养精英,其中自然包括军医。学校开设的专业也有治疗系,这个理由听起来很正常。
桉诺半信半疑,“真的?”
“你猜?”
伤口不严重,洛昼很快上完了药,药膏是很淡的草药味,并不难闻。他拿纸巾擦着手指上多余的药膏,并没有停留在刚才的话题,“伤口注意别沾水。”
桉诺起身,目光不经意略过了雄虫随手放在桌上的报道表,没有任何遮挡,姓名那一栏写着“洛昼·莫里斯”。
桉诺很快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帝都星有名有姓的上层贵族,似乎并没有“莫里斯”这个姓氏。
“多谢。”桉诺起身,蔚蓝色的眼眸里闪过微不可查的笑意,“洛昼阁下。”
洛昼稍稍停顿,问道:“你呢?”
洛昼知道桉诺的名字,但他想知道,这个时候的桉诺是否会告诉他真名,亦或者会随便编一个敷衍他?
桉诺看着洛昼,缓缓出声道:“桉诺。”
说出真实名字,也意味着桉诺卸下了初步防备。他向来直视自己的内心,眼前这只雄虫是不同的。
桉诺不是疯狗,虽然偶尔警惕心强,却也是对陌生虫而言。
锁骨处的药膏清凉,是让桉诺难以忽略的触感。事实上,这也是第一次有虫给他上药。
“我走了。”桉诺没有长时间留在雄虫宿舍的理由,坐也坐了,他待会还有事。
洛昼嗯了声,“注意安全。”
桉诺离开宿舍后,洛昼简单地收拾了下宿舍,舒亚准备的东西太多,一些暂时用不上的放回了柜子了,又吃掉了桌上开壳的银竹果。
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洛昼走过去开门,“……纳莱?”
门外站着一只娃娃脸金发雄虫,年龄和洛昼差不多大,却长得像未成年。纳莱看见洛昼后,眼神一亮,热情道:“我听雄父说你也来了格厄尔特,就跟舒亚叔叔问了你的宿舍号,我还以为他们是骗我的。”
“先进来吧。”没想到能在虫生地不熟的地方遇见纳莱,洛昼笑了下,问道:“你也住这吗?”
“嗯呀,我就住你楼下。”纳莱一如既往地活跃:“你以后想找我玩,在楼上跺两下,我就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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