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着之前生出的好感,也倏然降至冰点。
雪莱开口欲要讽刺,未曾想,许子昭忽然露出了一个失落的眼神。
“大人?”雪莱注意一下转移,轻声问,“您怎么了?”
不止是他,赤焰也情不自禁地看了过去。
纠结好一阵,红发团长不情不愿地说道:“你要是实在喜欢猫,我去帮你抓……找几只回来?”
他依稀记得今年开春的时候来了几只猫族,就是性格恶劣了一点。
大不了由他驯服好之后再交给典狱长。
许子昭摇头:“喜欢和决定养是两码事。”
一旦纳入自己的责任范围,他就会不可避免地去操心所有事。
比如他决定去领养的那只瘸腿小黑猫。
他不仅在办理手续时签订过一份意外保险,还曾花费一个月的时间,亲力亲为地为猫筛选出几个合适的下家。
如果他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以保险金税后的40%作为报偿,领养机构有责任将小黑猫平安转交到他所筛选的领养人手里,并定期上门检查猫咪的领养情况。
领养人也会得到另外的60%,作为许子昭临时“托孤”的答谢和致歉。
事实证明,预感这东西往往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许子昭无比庆幸自己提前防了这么一手,可这种谨慎放在如今的莫仑迪亚帝国,又开始令他踯躅难行。
在原来的世界,他只用保证领养人喜欢猫,有耐心和责任感,还有基本的经济条件就行。
反观莫仑迪亚帝国,尊贵如上将和公爵,强如S级,都有下狱的可能。
在生态恶劣、没法保证外部条件的前提下,猫要是太脆弱,许子昭哪敢去养?
赤焰忽地反应过来:“所以你不是喜欢猫,是陆司泽变成的猫?”
许子昭:“这么说也没错。”
他确实一眼相中了陆司泽顽强的生命力。
得到肯定的回答,赤焰的心里好像打翻了调料瓶,又酸又苦。
他深吸一口气,将这种失态和情绪异常全部归纳为对陆司泽的忌惮,满不在乎地开口。
“可是没办法,你也听雪莱说了,陆司泽他根本就不是……”
“不一定。”雪莱突然出声,“我并没有见过表哥的本体。”
说着,他瞥了一眼始料未及的赤焰,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赤焰一秒会意雪莱话里的挑衅,当即反唇相讥:“你要是不确定,刚才又开什么口?难道是在戏弄典狱长大人?”
听他一顶帽子扣了下来,雪莱不慌不忙地解释:“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我知道陆元帅的本体是金雕,姨母的基因强度不如姨夫,这才推断出表哥的本体绝大概率也是金雕。”
“但谁又能保证没有个万一?”
雪莱作出冥思苦想的模样:“姨母的本体是什么……好像是花豹?豹类应该属于典狱长大人喜欢的猫科?”
听着这段话,赤焰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最终他冷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大门口。
许子昭叫了好几声,没把气冲冲的红发男人给叫回来,颇为无奈地揉了揉眉头。
“指望你们能友好相处,是不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妄想?”
雪莱听出许子昭话里的责备,蜷缩了一下手指。
但看目前的形势,双方以后可能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冲突。
雪莱定了定神,鼓起勇气对上许子昭的眼睛:“典狱长大人,如果有一天我们打起来,您会帮谁?”
话出口的同时,雪莱料想许子昭总会偏好其中一个。
谁知道后者在稍作思考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如果你们是因为私人原因或是旧怨打起来,我不会擅自插手。”
许子昭:“真有那么一天,我或许会找一个看不到你们的地方。”
雪莱怔了怔,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股淡淡的遗憾,低笑道:“该说您一视同仁,还是狠心呢?”
许子昭瞥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你刚才说陆司泽的父母基因强度不同,那陆司泽不就是混血?”
雪莱一顿,回答道:“一般情况会产出‘混血’,但奥斯特家族的人不同。”
许子昭注意到,在提到奥斯特这个话题时,雪莱的话里有明显的滞涩,声线也晦暗了许多。
于是他打断了雪莱接下来的讲解,笑着说道:“不想说就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情。”
雪莱艰难地蠕动嘴唇:“感谢您的仁慈。”
许子昭还抱着一线希望,将工具放在桌子上:“话又说回来,其实你也不确定陆司泽的本体是什么?”
“不,就是金雕,我能确定。”
雪莱的回答没有任何迟疑,并且给出的解释有理有据:“表哥毕竟是陆元帅的独子,饱受外界的关注,一经出生,所有的信息资料都会被登记在册,家里人也都知道他的本体是什么。”
说到这里,雪莱停了一下。
许子昭:“?”
指尖不知不觉掐进掌心,雪莱闭了闭眼,似乎由此做好心理建设。
他张嘴,艰涩地吐露出一段隐晦的秘辛:“其实告诉给您也无妨,毕竟世家贵族中知道的人也不少。”
“您应该知道,哪怕都是A级,实际的基因强度也会分出个高低,而幼崽的本体表现取决于父母的基因强度。”
简单来说,两夫妻之间谁更强,孩子就跟着他/她长成什么兽。
非常符合野兽的慕强本能。
“但奥斯特家族不同,我们的基因存在某种缺陷,导致所有的后代都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遗传到一种特殊体质。”
“不管和什么等级的基因结亲,都不会产出混血,生下来的孩子一定会遗传另一方的血统,并在最大程度上保证血脉的纯粹。”
雪莱的笑声带着一股极致的嘲讽:“这就是为什么,奥斯特家族能在上流世家中屹立不倒。”
多么讽刺和可笑的一件事啊。
一个贵族世家之首,成名得权的途径不是靠卓越优秀的战功,不是靠杰出伟大的贡献,也不是靠学识、技术,更不是靠雍容华贵的身份。
而是靠时不时献祭几朵脆弱乖巧且听话的菟丝花,去给皇族、军官、议会长生无数个孩子,延续他们纯粹尊贵的血统。
雪莱情不自禁地抹向腰间的佩刀,黯然神伤。
他一直都想要改变奥斯特家族的现状,为此放弃公爵本能享受的礼遇,转头加入教廷的骑士团,争取荣誉称号,拼尽血汗,一步步地往上爬。
却没想到,那些他以为是在挽救家族的想法,反而被家族的人认为是反叛和大逆不道。
就连他想要帮助的小侄女,都在他被守卫军抓捕的当天,露出了鄙夷责怪的眼神。
……是他错了吗?错在不该妄图打破这“安逸”的现状。
雪莱回神,已经准备好接受许子昭可怜的眼神。
但许子昭只是叹了一口气,如常地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没有怜悯,也没有看轻。
刹那间,雪莱蓦然生出一股冲动,让他想要对着眼前的人倾述过往的种种苦难。
以免自己真的说出些不该说的话,他连忙干巴巴地转移话题:“所以,表哥一定是金雕,不会有错。”
除非……
顿了顿,雪莱没有将这个除非说出口。
因为太困难了。
想要给元帅独子的信息造假,所有的知情人都必须要统一口径。
并在此前提下,打通当年给陆司泽接生的权威医学机构,瞒过司法部的人口普查,将陆司泽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直至化形成功。
过后还要再瞒过军校每半年一度的体测,以及军队的入职检测。
其中涉及到的好几个势力机构,都受到皇帝的直属管辖。
就算陆司泽的父亲贵为元帅,也不可能插手。
许子昭恍然大悟。
忽然他双手环胸,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架势:“所以,明知道我对你表哥的本体有所期颐,你还是决定为找赤焰的不痛快连带着我一起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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