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戏看得没意思了,程放鹤便出列一拜,“回禀陛下,那日臣是受人引诱。臣巡查工厂从不关心炉子构造,只这次工厂管事焦大郎卖力讲解炉子,说把手可以控制模具形状,臣才上手一试。若汪御史所说属实,臣早就知道此举会炸了炉子,自己为何不立即逃走?若非身边随从舍身相救,臣也没命站在这里了。”
他话音才落,高琛就绷不住了:“胡言乱语!临川侯,你这番话拿得出凭据吗?”
程放鹤眉眼弯弯,不屑道:“你们有人证,本侯也有。那引人炸炉子的焦管事如今就在侯府,本侯愿将他送到刑部,真相一问便知。”
一句话浇灭了高琛的气焰,他脖颈发红,不知是羞是怒,“焦大郎早就跑得没影了!我们都没抓着,怎么会在你手上?!”
“原来高侍郎也在为本案搜寻人证?”程放鹤点到即止,笑意愈深,“当日焦管事百般诱哄,本侯就觉得不对,出了事还不先拿他么?陛下合该好好审问此人,一个九品管事竟敢陷害本侯,难保背后定无人指使。”
小皇帝懵懂听了半天,这会终于开口:“审,当然要审。把这个焦管事送到刑部,朕要亲自问个清楚。”
此言一出,大殿顿时静得落针可闻。群臣埋头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明眼人都看得出陷害临川侯是谁的主意。陛下也到了懂事的年纪,若亲自审出真相……日后还会心甘情愿听马丞相的话吗?
那临川侯看着沉迷美色不务正业,居然悄悄得了这么大个筹码?
马翰臣一个劲给高琛使眼色。高琛起初面露为难,可那眼神多了几分警告的意味。加上临川侯接了句“臣领旨,这便将焦大郎送往刑部”,高琛终于保持不住,扑通一声跪下。
“陛下,臣认罪!此事是臣指使焦大郎做的,与临川侯无关——”
小皇帝这下彻底蒙了,这都哪跟哪啊?
“工部与临川侯因琐事不和,前些天临川侯甚至将家奴送往工部,指认臣在侯府安插眼线。臣怀恨在心,便前往铸铁厂,命焦大郎引诱临川侯动手炸炉,再称他勾结外族,只为报复他。”
后面一个工部员外郎也站出来道:“那天高侍郎的确不在部里,工厂去过什么人也有备案,一查便知。”
小皇帝回过味来,一拍龙椅那金灿灿的扶手,“你因为一己私仇,竟毁了上万两银子的工厂,耽误前线作战,这是死罪!”
高琛望向马丞相,目光里带着乞求。
马翰臣却看也不看他,“他自己作下的孽,陛下依律惩治就是了。”
“马丞相,你要我死?!”高琛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脖颈上青筋跳动,龇牙咧嘴指着马翰臣,“我这样做是为了谁?你居然……我反悔了,我不认罪!”
马翰臣目光闪躲,厉声道:“陛下都说了是死罪,还不把这个罪人押下去,任由他胡乱攀诬本官?”
门口的侍卫们反应过来,一齐冲上大殿,捂住高琛的嘴,七手八脚将他架了出去。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有人偷瞟座上,有人用畏惧和怀疑的眼神打量看似威严的马丞相,更多人则是悄悄望向临川侯身着官服仍然玉树临风的身影。
他们听说临川侯退出丞相党,也曾耻笑他不识好歹,看到马丞相如今的行径,或许侯爷的决定才是正确的。
牺牲了手下的马丞相自然不会服气,再次开口:“即便临川侯是无心之失,但他亲自动手致使铁厂炸毁,亦脱不了罪责——”
“丞相说得不错。”小皇帝似乎并未意识到这场风波中马丞相的角色。
程放鹤撩起衣摆从容跪了,卸下象征身份的发冠,“陛下赏罚分明,臣自知有过,愿入狱候审。但铁厂爆炸时亦有有功者,臣伏乞陛下劝赏。”
皇帝原本没想把临川侯下狱,可既然他自己来求,便点了头,又问:“何人有功?”
程放鹤一字一句道:“臣府上随从季允,本是夏国战俘,工厂炸毁时舍命救主,身负重伤才保臣无恙。臣请旨褒扬,树立夏人归附我朝的典范。”
第22章
程放鹤这话一出,朝中某些人脸色一黑——正是跟随马丞相,知道季允底细的那一批。
若按临川侯所言,以皇帝的名义下旨褒扬此人,就相当于将他护了起来,要是不明不白地死了就要问责,更不可能随便拿去阵前斩杀。
——这个临川侯,是铁了心要和他们作对?
小皇帝早已养成遇事先问丞相的习惯,投过去目光,马翰臣道:“确是个忠仆,但毕竟是夏人,由陛下褒扬于礼不合。”
夏国与越国悄悄宣战,皇帝也知道,便摆摆手,“朕就不管这事了,临川侯回去——受审之后回去自己赏吧。”
赏是不赏了,但临川侯还得审。
临川侯一脉虽然没少掺和脏事,但向来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在朝中名声不错,几代也没丢过下狱候审这种脸。如今得罪了丞相失了这么大面子,岂能不让人惋惜。
可临川侯本人却从容淡笑,仿佛根本不以下狱为耻,反倒有些期待似的。
怕不是疯了吧?可自打临川侯公开拒绝为丞相党做事起,大家都觉得他已经疯了。
下朝后,侍卫上殿来拿程放鹤,也不动手,而是客客气气请他去刑部大牢。
程放鹤负手昂首随他们去了,走到半路却听身后有小跑的脚步声,回头见徐朴追来。
想起徐朴刚才在朝堂上帮自己说话,程放鹤也担心他被报复,但这里不是交谈的地方,便只意味深长地道了声谢。
徐朴说话毫不遮掩:“侯爷是如何抓到焦大郎的?”
程放鹤挑眉,“没抓到。”
“那侯爷方才在朝堂上……”
“但本侯确信,他们也没抓到。”程放鹤轻描淡写,“所以烦请徐将军替本侯留意着,若见到此人踪影,务必抓起来堵嘴。”
徐朴张大了嘴,神色震惊,“原、原来如此!侯爷这一招高明!”
几日前在侯府,高琛当着程放鹤的面威胁,却只说当日在场的工人,而不提焦管事,程放鹤便知焦管事不在他们手里。
徐朴又问:“那位叫季允的随从,侯爷此举另有深意?”
程放鹤“嗯”了一声,“本侯得护着他。”
二人正聊着,侍卫在旁催道:“咱们该去刑部了。”
站在半路太过显眼,徐朴忙说:“我送侯爷一同过去。”
又走了一段,徐朴压低话音开口:“若是为了护着人,不如走锐坚营的路子,虽不比陛下亲自封赏尊贵,至少身上有个名头,不会轻易让人欺负了去。”
程放鹤蹙眉,“若让马丞相知道……”
“今日在朝上说了那种话,招惹丞相的事,多一件少一件无甚分别。”徐朴坚定道,“侯爷真心待我,我必报以真心。”
程放鹤小小地感动了一下,眉头却并未舒展,“可你姐姐还在他手里。”
徐朴一怔,垂了眸子。
程放鹤打断他:“此事算了吧,总归季允在本侯府上,没那么容易让人伤着。你若有心,便遣人替本侯回府上传个话,找两个家人到牢房来——本侯不能白受这一趟牢狱之灾。”
说话间到了刑部牢房,程放鹤朝徐朴点点头,回了个感谢的笑。
不知怎的,他笑起来时徐朴忽地愣住,眼也不眨地望着他,像是被什么勾住似的。瞬息之后却又恢复从容,行礼告辞。
程放鹤是作为受审案犯被关押的,没有特殊待遇,一样要睡牢房。别的无所谓,可这牢房对洁癖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折磨,到处都是灰尘,连个坐的地方都没。
他要求清扫牢房,牢头碍着他身份,给他的破木板床过了一遍水,可腐臭是渗进缝里的,洗也没用。害得程放鹤不敢坐不敢睡,没日没夜地在牢里溜达。
好在他受审只是走个形式,次日便被提审上堂。他也不用人问,直接开口:“拿纸笔来,我写供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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