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与鹊(14)

　　梦里，周遭环境很嘈杂，他排在长长的队伍后。前面有几个小姑娘偷偷拿手机拍他，窃窃私语：“我说很帅的人就是他，听说他每周三都会来这儿买水果干，是店家的忠实粉丝。”

　　939置若罔闻，拿着手机和满满通讯，对方列明要什么水果干，还问他，快生日了，今年能不能吃到生日蛋糕。

　　939皱紧眉，打字说满满得寸进尺。满满发了个哭泣的表情，939面无表情地将手机塞回裤袋里不打算再回复。

　　队伍渐渐前移，轮到939购买时，店家满脸笑容：“又来啦，还是给女朋友买水果干吗？”

　　“嗯。”939说，“一袋草莓干，一袋芒果干。”

　　“好嘞。”店家旋身回去取货，自夸道，“我的水果干特别健康，怎么吃都不要紧的。”

　　939敛眸，裤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离开前他问店家：“你知道哪里的蛋糕比较健康吗？”

　　店家转过身来，正要说什么，面容忽然模糊起来——

　　“醒醒——”

　　939被周随摇醒了，他难受地睁开眼睛，旋即听到音乐声，身旁的周随坐起身，说：“外面的座机一直在响，好吵，你快去听听。”

　　“你去听。”939懒得起来，敲了敲作疼的脑袋。“在电话里，我们声音应该差不多。”

　　周随爬下床，去听。

　　没几分钟，周随乐滋滋地跑过来，说：“你猜怎么着！”

　　没头没尾的话，939一点搭理的意思都没有。

　　周随跳上床，坐在939身侧：“我今天注定是有零食吃的！”

　　939疑惑地抬眸，周随脸上的笑容为他自己添了几分气色：“满晨给你买了几袋水果干，托行政助理给你打电话，让你下去拿。”

　　水果干？

　　939霍然坐起身，吓得周随都往后仰了仰：“你怎么了？”

　　“什么水果干我都不要。”

　　“你不吃我吃。”周随连忙说，“我已经替你答应助理了，现在就下去拿。你这次不许给我妈了。”

　　939一脸冷漠，丝毫没有想听周随的意思。

　　周随加码：“你要是不帮我拿水果干，我就跟我妈提议，我要跟满晨相亲。”

　　“不行。”939想都不想就拒绝，这个时候相亲，还不是他替周随去？他可不想和林满晨进一步接触。

　　周随以为939吃醋，不喜欢别人和林满晨相亲，认为自己的威胁奏效了，当即扬起笑说：“那你赶紧去帮我拿水果干。如果你嫌重，就先拿一包，明天再拿下一包。”

　　939烦躁地下了楼。

　　林满晨提着两个小袋子，站在行政助理的工位旁，面带微笑等着939。

　　“下次不用送了。”939说，“我不需要。”

　　“……好，我中午见你买零食，以为你会想吃……”林满晨说，“这家店做的水果干很干净，没放什么额外的东西。我邻居家姐姐常生病，吃这种零食我爸也没说有问题。”

　　说着，林满晨朝939递去一袋：“这是给你的。”

　　939接过，垂眸往里看，里头的水果干包装袋和他梦里的一模一样，他眼底掠过一丝阴霾。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会高兴的。没想到，你和以前的性格不太一样了，好像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林满晨尴尬地挽发，说，“你快上去吧，我也得准备上班了，再见。”

　　939脸色阴沉地回到办公室，周随那厮隔着休息室的门缝往外看，确认安全了，立刻跑出来，坐在沙发上晃腿等待，939顿时觉得他和等肉骨头的狗狗没什么区别。

　　“满晨对你也太好了吧。”周随狗腿地捧一句，939走过去，还没松开手里的袋子，他就扒拉着纸袋往里瞧。

　　939没眼看，手指一松，袋子落到周随的怀里，他则坐下，闭眼仰头，神色有些疲惫。

　　“你怎么了？好像不怎么高兴？”周随一边问，一边拆水果干袋，袋子发出很响窸窣声。

　　鲜艳的、鼓鼓的包装袋打开后，里头只有浅浅一小捧水果干，红的是草莓，绿的是猕猴桃，黄的是香蕉，看着很可口。

　　周随吞咽唾沫，小心翼翼拿出半块草莓，塞进嘴里，还没开嚼呢，身旁的939坐直身，朝他摊开大手。

　　“干嘛？”周随警惕地问，手里的零食袋往远离939的方向推了推。

　　939朝零食袋抬了抬下巴，神色鄙夷。

　　也罢，满晨是买来送939的。周随把零食袋递给939，不舍地说：“你挑挑吧，里面好几种水果干呢——”

　　939举起零食袋往嘴里倒，三两口就把水果干给吃光了，完了把空零食袋扔进垃圾桶。

　　周随都懵了，嘴巴里硕果仅存的草莓鼓鼓地抵在左颊。

　　939倒回沙发上，觉得这水果干不好吃，干干的，只剩甜味。

　　“你你你——暴殄天物啊，你疯了吗你——”周随气得想掐939。

　　“违禁品。”939不冷不热睨去一眼，问，“一个还不够，是要我上报吗？”

　　一句话就把周随给定住了，他很不开心地把嘴里的草莓吞下，漂亮的眼睛里湿润一片。

　　939撇嘴：“你至于吗？你觉得生病很好玩？”

　　“反正我怎么着都会生病的，为什么不能享受一下呢？”周随赌气地偏开脸，说，“有时候我生的病，病因医生找不出来……因为找不出病因，就索性全禁了，你不觉得对我很不公平吗？”

　　939想起周随这次的高烧，垂眸抿嘴。

　　周随嘟囔：“棒棒糖我都没舔过……我也是人啊……偶尔也想当半小时正常人。”

　　939冷不丁站起身，往休息室大步走去。

　　939听烦了？周随眨眨眼睛，闷闷不乐地缩起腿，横着倒在沙发上。

　　好一会儿，939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周随忍不住用余光打量他。

　　西装革履的男人，臭着张脸，手里捏着根口服液硬吸管，戳了一颗茶几盘中的葡萄，而后朝他伸去。

　　“喏，”939嫌弃道，“给你一根棒棒糖。”

　　“棒棒糖”造型的葡萄在阳光下，折射出灼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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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当天下班，林满晨拎着纸袋回家，一开门，就看见林医生坐在客厅品茶，表情阴沉。

　　林满晨将纸袋放在玄关，放轻脚步走进客厅，乖巧地喊了一声：“爸爸。”

　　“晨晨把手环放进你包包里，你知道吗？”林医生看向林满晨，眼神饱含审视。

　　林满晨打开包包，一边拿出银色手环，一边忐忑地说：“我、我中午的时候才看到的，想着也不要紧，就没有立刻回家。”

　　林满晨把银色手环放在桌上，手环内圈刻有901字样。

　　“没事，别怕，这虽然是克隆人的标志。”林医生拿起银色手环，轻蔑地打量着，“但已经用晨晨的血开启了，就是专属于晨晨的身份证明。就算手环在你身上，克隆院也只认晨晨。”

　　林满晨手抓得包包起了皱，眼底闪过不忍之色。

　　“满晨，你是比她更完美的人，更有资格当人，不要有负担好吗？”

　　“……嗯。”林满晨低下头，低声问，“那周随呢，也……也会像晨晨那样吗？”

　　“嗯，目前一切都顺利进行着。”林医生满意地喝了杯茶，而后说，“939是我所研究出来的，最杰出的作品。等晨晨和周随不在了，你和939结婚，我就能拥有能力非凡的下一代了。我真的很好奇，你们共同孕育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也许又能启发我新的研究方向……”

　　最狭窄的房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林医生厌恶地瞥去一眼，拿着银色手环回自己房间了。

　　林满晨在空荡荡的客厅站了许久。

　　深夜，小房间的门从外被打开，一个装有水果干的纸袋悄无声息地放在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