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林野沉下脾性,收敛住所有的凌厉与锋芒,像简弋一样站在课堂上,拿着粉笔一笔一划的书写讲题,反而让他感觉到一种很强烈的分割感。
让他觉得林野不再是林野。
当然,还有最重要、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谢槿苓不希望林野因为被简弋所影响,就临时起意,去做出不慎重的决定来。
感知到谢槿苓的情绪,林野又见谢槿苓此刻这副认真的表情,虽然有些话谢槿苓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他还是从谢槿苓的眼睛里,隐隐察觉到他想要表达的深意。
事实上,在谢槿苓说完那句话之后,林野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确实是有些草率了。
他垂下眼,一点也不含糊的认错:“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
但是一码归一码,他只要一想到谢槿苓刚刚看简弋的那种眼神,他的胸口就发闷得厉害。
他承认他是嫉妒了,嫉妒那些人对简弋所展现出来的真心实意的热情,更嫉妒谢槿苓看向简弋时那眸中所流转出的暖意。
即便他知道那只是出于一种感谢,内心深处也依旧滋生出了妒忌。而这份情绪就像是一条从阴暗潮湿的河底缓缓爬出来的毒蛇,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胃部,搅扰着他的理智。
明明不该是这样。
然而那种酸涩感他又无法遏制。
想到这,林野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苓苓,我是吃醋了。”他干脆直接坦言。
“吃醋?”谢槿苓愣了一瞬,理解了林野话中的意思之后,他桃花眼微微上扬,有些好笑的说道:“这有什么好吃醋的,你和简弋又不一样。”
他和简弋不一样?
林野神色一动,追问道:“为什么不一样?”
他目光深深地凝视着谢槿苓,眸中的期待让他漆黑的双眼里像是敞满了细碎的光晕,宛如仲夏夜里那深邃的苍穹。
而他那微微抿着的双唇,也不似平日里那么散漫又傲然。
很明显,他在紧张,心中的某种隐秘的期待更是让他在看到谢槿苓认真思考该如何回答时,而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喉结。
谢槿苓自然没有漏看林野身上这些细微变化,他眼尾微挑,就这么盯着林野看了几秒后,蓦地笑了起来。
存了几分逗林野的心思,谢槿苓故意说道:“你是我的小伙伴,自然是不一样。”
林野一听,脸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瞬间垮了下来,英挺如刀裁的眉宇,也因为郁闷而微微下压着。
他这幅样子落在谢槿苓的眼里,就像是小孩没要到糖果时才会露出的那种、愤愤不快又十分气馁的模样。
谢槿苓发现现在的林野,相比起三年前,将情绪反应到脸上的表情要生动不少。
在某些事情上,也似乎变得有些幼稚,就好比在跟小橙橙争辩的时候。一定要争一个输赢什么的,实在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意外的。
谢槿苓并不排斥林野所展现出来的这一面。
他喜欢林野这样真实又直给的外露。无论是性格,情绪,还是其他。
想到这,谢槿苓目光微微闪了闪,对林野轻声说了一句:“你低头。”
虽然不知道谢槿苓想做什么,林野还是什么也没问的照做了。
谢槿苓唇角微勾,下一秒,直接抬起右手将掌心放在了林野的后颈。
这一刹那间,从后颈处传来的、柔软微凉的触感让林野的身体一顿,他对上谢槿苓含笑的目光,某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好像意识到了谢槿苓要做什么。
“看来应该是知道我要做什么了……”谢槿苓的压低嗓音缓缓说着,轻浅的音色里多了几分撩人心弦的磁性。
话落之后,他就像两人昨天初见时那样,将额头轻轻贴到了林野的额头上,说了一句让林野心脏狂跳,忍不住去浮想联翩的话语……
“林野,你不一样,至少我不会对其他人做出这样的欢迎。”
“而且……有我的欢迎,还不够吗?”
第48章
“有我的欢迎, 还不够吗……”
几乎是在谢槿苓这话说完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满足感就从林野的四肢百骸蔓延而来, 不过顷刻间, 就将林野内心深处,所滋生出的那种阴暗又晦涩的占有欲尽数封存。
明明不过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林野有了不一样的解读。
他在谢槿苓的心里是特殊的。
这样的认知让林野先前的嫉妒与阴霾都一扫而空。
喜悦充盈他的心脏。
看着近在咫尺的谢槿苓, 林野能感觉到他们的呼吸正萦绕在一起,他很喜欢这种亲昵的靠近感, 这会让他有一种他们是在唇齿相依的感觉。
不过,唯一让林野觉得有些遗憾的, 就是这样的靠近实在是太短了。他还没来得及感受更多, 谢槿苓就已经退回去重新站直了身体。
“现在还吃醋吗?”谢槿苓问他。
林野回道:“如果我说还吃醋,你会再来一次吗?”
谢槿苓挑挑眉,似笑非笑的说道:“那我可能会用竹笛对着你的脑门来一次。”
林野轻笑一声:“我还没有听过你吹竹笛。”
在城林那会儿,谢槿苓亲口对张嘉逸说过自己擅长吹竹笛,过了三年, 林野不用想也知道谢槿苓吹出来的笛声,定然会比以前更悠扬空灵。
谢槿苓说道:“你想听的话,可以吹给你听。”吹竹笛这种小事,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好答应的。
“好,只能吹给我听。”林野说完这句话, 还没等谢槿苓回答, 他瞥了一眼简弋和桑林漾所在的方向, 又特意强调了一句:“最好是吹别人都没有听过的曲子。”
“行。”谢槿苓答应下来。
“那我们拉个钩。”林野有些幼稚的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拉了钩才有保障。”
看着林野竖起来的小拇指,谢槿苓虽然觉得这个行为实在有些傻气, 却还是跟他拉了钩。
然而, 在谢槿苓拉完钩准备收回手的时候, 林野的指尖突然在他的手背处轻轻缓缓的摩挲了一下。
谢槿苓抬起眼帘,看向林野。
林野无辜的眨眼。
不远处,简弋虽然被十几个苗家阿叔阿孃热情的围在中间,但是他一直有用余光关注谢槿苓和林野这边。
站在旁边的桑林漾也同样如此。
也正是因为两人都有意无意的瞟着这个方向,所以也都没有漏看谢槿苓和林野这边所发生的一切。
此刻,桑林漾的眼中正凝聚着一抹暗云。
由于隔了一段距离,他并不知道这个林野和小槿都说了些什么,但是看他和小槿拉钩的动作就不难猜出,他们两个人定然是做了什么承诺。
桑林漾只要一想到小槿刚刚对林野做的那个古老的贴额礼,心中的那一股酸涩感,就几乎快从他的胸腔里溢出来。
如果不是周围还站着阿叔阿孃们,他脸上的笑意怕是早就无法维持,不仅如此,可能连带着眉头都会紧紧的皱起来。
他在克制着心底那翻涌的烦躁。
然而即便如此,桑林漾垂在身侧的手,还是不自觉的攥紧成了拳头,因为要忍耐着那种堵闷和焦躁,他的指尖几乎都深陷进了肉里。
相比于桑林漾,简弋表现得要平静许多。
即便他的眸底深处已经是一片冰冷,面色上却不显露分毫,他的神情依旧是淡然的,让人一眼看去,只觉得他理智又冷静。
三年的时光,让简弋变得更成熟了,不动声色的模样很难让人洞察出他内心真实的情绪。
…………
当晚。
简弋也住进了那个上岭寨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圆形厢客房。
其实原本简弋是该住在单独的一处吊脚楼里,不过因为上岭这边,这几天大家刚好都在为牯藏节的事忙碌,所以暂时就还没来得及把那处吊脚楼收拾出来。
简弋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也没有表达任何不满,经过了三年的沉淀,简弋现在无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将该有的礼数做到周全,让人挑不出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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